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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崗壩軼事:隊長李文明(圖)

作者:何可  2022-10-26 08:59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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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
上山下鄉的知青(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看中國2022年10月26日訊】小區來了個新保安,第一次打照面,他就招呼說:「何老師,您回來了?」見我疑惑,他主動介紹自己:「我是老崗壩李文明的弟弟老七呀。」聽他一說,我停下腳步,仔細一打量:長圓臉、吻骨突出,真還是李家人呢。老七說,樂宜高速佔了他家土地和房屋,他搬遷到車子鎮了。沒有了土地,整日無所事事,不如出來找個工作,掙點養老錢。

我眼前浮現出他哥哥李文明的影像,就問他:你哥哥呢,他現在怎樣?他告訴我,李文明一家人還是在老崗壩過日子,只是人老了,身體不太好。

李文明是我插隊時的生產隊長,我下鄉的時候,他已經三十多歲了,身材不高,紅紅的臉膛,善良樸實又不失精明能幹。他當過兵,見過世面,處事公正,村民信賴他,自然就成了生產隊百十口的當家人。李文明也不負眾望,從60年代中期擔任隊長開始,生產隊的勞動日單價就日漸上升,從五六角提高到了七八角,我們插隊的時候,已經是八角多了。

李文明結婚很遲,老婆長得不好看,寡言少語,村裡人都不怎麼和她說話,有點看不起的意思。但是十娘不這麼看,十娘說,隊長老婆是安谷鄉人氏,民國時間家裡是大戶人家,也是有名氣的鄉紳。後來世道變了,家境每況愈下,姑娘高不成低不就的,這才說給了李文明。別看她相貌粗陋,卻恪守婦道,處事卑順、勤謹,對李文明百般體貼,對公婆孝敬有加。家務有賢妻操持,李文明也就一門心思地操心生產隊了。

初到鄉下,我們什麼都不會做。17歲的花季,突然遭遇上山下鄉運動,被甩到了農村,處於陌生的環境,面對陌生的人,如何生存?幸虧我們遇到了李文明。下鄉那天,他把我們引到十娘家搭伙。十娘丈夫是水運局的炊事員,大女婿是鐵路上的工人,在隊裡算殷實人家,吃得比一般人家好。我們在十娘家住了一年,幾乎沒有吃過粗糧。十娘待我們像親閨女,她的兒女也拿我們當姊妹。李文明說:之所以安排我們住十娘家,就是要讓我們生活得好一點,從城裡到鄉下,不要落差太大了。

炎炎夏日,正是農忙時節。雞唱三聲天欲明,才五點過鐘,我們已經被十娘喊起來了。迷迷瞪瞪地走出房門,背起十娘為我們準備好的稀眼背篼(一種體型龐大的大孔竹子背篼),揉著惺忪的睡眼,頭不梳臉不洗,就頂著月亮,踩著露珠去收玉米了。

壩上沒有水田,玉米和小麥是主要農作物,也是壩上人賴以生存的口糧。上完公糧,每家每戶的大壇小罐,都盛滿了金燦燦的玉米。會做打算的人家,秋收以後,把玉米妥妥地保管到來年開春,只等著田壩裡的人來借糧。春節一過,田壩裡的農忙開始了,犁田施肥、栽秧子種豆子。那時節,也是青黃不接的時候,人們要吃飽肚子,就得到老崗壩來借玉米。借來玉米拿回去磨成面,和著春天的厚皮菜、白菜葉子攪著吃,以度春荒。秋天收了稻穀,田壩裡的人會拿了白花花的大米來還,借一斤玉米還一斤大米。沒人覺得吃虧,雙方都認為公平合理。這種借貸沒有任何文字借據,純粹依賴誠信,卻從不見有人違約。

在老崗壩人眼裡,玉米就是他們賴以生存的主糧,收玉米自然就成了關乎生計的大事。晨曦微露,河對岸馬鞍山的高音喇叭還沒有開始廣播,玉米地邊已經站了好多女人和半大小子。男人們撐船到樂山城裡去了,船上滿載著新鮮的豇豆茄子海椒,他們天亮以前要送到蔬菜公司,換了錢再收糞回來,準備秋種。人們在地邊一字排開,每個人都背著一個大背篼,對著一行玉米,帶頭的婦女隊長說了一聲:干哦!老老小小的就開始掰玉米了。

人們穿行在一人多高玉米地裡,把玉米棒子一個一個掰下來,扔進背上的稀眼背。剛開始,晨風習習,人也清爽,掰著那碩大的玉米棒子,還有一絲豐收的喜悅。漸漸地,稀眼背裡的玉米越來越多,背上越來越沈重,那篾條編織的揹帶彷彿勒進了皮肉,脊柱也壓彎了,腰直不起來,手伸不出去,要想直起腰去掰玉米,得用盡吃奶的力氣。這時候,只得把玉米背出去,倒在地邊,喘口氣,又進來繼續掰。

日上三竿,氣溫開始燥熱起來,玉米葉子像刀片似的,無情地刮著我的臉和手臂,火辣辣的搔癢和疼痛在全身蔓延,身上粘粘的汗水和衣服貼在一起,臉上全是汗珠,飢餓與乾渴一併襲來。抬眼望去,玉米林子彷彿沒有盡頭,不知來來回回倒騰了多少趟,才終於聽到了收早工的哨聲。

玉米桿是壩上主要的燒柴,玉米地要及時騰出來種蘿蔔,活路是攆著走的。早飯後,一人拿一把砍刀去砍玉米桿。一邊走一邊砍,搔癢繼續在全身蔓延。雖然背上沒有背篼,但是天更熱了,真是「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收工時,隊長說:吃了晌午飯大家捆玉米桿,全勞動中午回來了,下午挑玉米桿,送到各家各戶。

比起田地裡的暑熱,低矮的瓦房也是天堂,回家沖了涼吃過午飯,我們再也不想跨出那道門檻。隊長吆喝出工的聲音傳來,已經三點過鐘了,正是太陽最毒辣的時候。心裏想著,何苦那麼辛苦去掙工分,與其出去遭罪,不如在家看書。這樣想著,當十娘叫我們的時候,就裝著沒有聽到。黃昏時分,出工的人還沒有回來,清清靜靜的,太陽金色的余暉映在粉牆上,院裡樹影婆娑,涼風徐徐。興致來了,我就拿二胡拉了起來,一曲又一曲,從北風吹到洪湖水,雖然不著調,卻也陶醉其間。

蒼茫暮色中,十娘回來了,叫我們燒火做飯,什麼也沒有說。夜飯後,隊長李文明來了,進門和十娘寒暄了幾句,看著我們就直奔主題:「哎,學生,你們不出工也就算了嘛,還要拉胡琴!咿咿呀呀,怪腔怪調,驚山應水的,鬼叫一樣。大熱的天氣,做活路的人聽得心裏發毛。」臨出門,又轉過身來,小聲對我們說:「你們實在覺得惱火,明天各人回去,不要在屋頭拉胡琴,攪亂軍心。」

聽他這麼一說,我們第二天一早背上書包就回城裡去了。那時候,我根本不知道「農月無閒人,傾家事南畝」,只是隨性而已。

鄉下的活路永遠也做不完,立秋了,又趕上扯豆子。上午出工,一人面對四行黃豆,扯起來抖掉土碼整齊,再用竹篾捆起來,堆在稀眼背上,背到晒場。我沒有力氣,把豆桿子捆不緊,理不齊整,堆在背篼上又放不平衡,背起來就要跌倒,再背起來再跌倒,不知摔了多少次,好容易才熬到了收工。

晒場旁邊,有幾籠竹林,隊長說:下午半勞動就在竹林邊拴豆桿子,涼快點。竹林擋住了秋陽的炙熱,微風颯颯,讓人輕鬆,人們一邊拴豆桿,一邊就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起來了。婦女們聊的話題總是離我們很遠,半大小子和姑娘不感興趣,漸漸地就靠近了我,要我講故事。享受著草樹竹林的陰涼,上午扯豆子的艱難已經忘卻,我興致來了,給他們講「家春秋」,說郭沫若的少年時代,甚至還背起了《天上的街市》。這樣講著的時候,手裡的活路就慢下來了。我講得津津有味,姑娘小子們聽得全神貫注,全然沒有顧及到婦女隊長氣得漲紅的臉色。收工時,她黑著一張臉宣布:「今天何可不計工分,我們做了一下午的活路,她擺了一下午的龍門陣。」我頓時熱血上湧,又不是我主動要講故事,是大家要我講的,再說我也是一邊說話一邊做事,豆把子也拴了一大堆呀!憑什麼不計工分?

我不想回家,直朝著壩頂走去。天已經黑盡,大佛烏尤只剩下隱隱綽綽的輪廓。我坐在草地上,望著樂山城,燈光如鬼火一樣閃爍著。想起被隔離審查的父母,想起在文昌宮艱難度日的弟妹,想起下鄉半年多來的痛苦和委屈,我被籠罩在完全看不到曙光的黑暗裡,不禁悲從中來。岷江水在腳下嗚咽南流,把悲傷都流進了心裏,我不禁對著江水放肆地大哭了一場。

不知過了多久,星星點點的火把及手電筒劃破了夜空,一陣鼎沸的人聲由遠及近。有人在呼喊著我的名字,遠遠傳來隊長的聲音,高一聲低一聲地在喊:學生,你在哪兒?不要想不開啊,工分扣錯了,不扣了!轉身一看,榿木林裡晃出一群人影,是隊長帶著人尋我來了,就站起來說:誰稀罕你們那點工分,不要欺人太甚!隊長趕緊走到我面前,火把映紅了他黝黑的臉龐,額頭上滿是汗珠。看見我,他長舒了一口氣,說:我說嘛,這麼年輕,不會為這點事情就想不開吧。你把我們嚇慘了,你們下鄉知青,出點事情,有個三長兩短怎麼了得!叫我這個隊長咋個說得清?咋個向上面交代!快點回去吃夜飯了,十娘一家人都在等你。後面十幾個人跟著他,一路火把前前後後圍著我,送我回了十娘家。

下鄉第一年,到了年底結算,我掙了500多工分,還要補生產隊六塊多錢,振威掙了600多工分,不進不補。開春,隊長對我們說:「這樣吧,何可呢,也不用補錢,叫樹森(生產隊的會計)把賬給你掛起。今年多掙一點,結算的時候把去年的賬扣了。振威呢,好好幹,今年爭取進錢!」他這樣說,讓我們感受到了一絲溫暖,對腳下的這塊土地也親近了許多。

開春,隊長說要落實知青政策,把撥給我們的安家費用了。他叫人把晒場邊的一間公房騰出來,到城裡去買了兩張紅漆單人床,又到大隊學校去抬回兩張課桌,在屋子外面給我們搭了廚房和廁所,砌了灶臺。不幾天,就給我們拾掇出了一個像模像樣的新家。

我們從十娘家裡搬出來,和春兒做了鄰居,開始了獨立生活。剛開始,隊長隔三差五地總要到我們門口來一趟,說:「你們屋裡還缺什麼就說一聲,只要隊裡有的,就保管你們有。」我們也不客氣,大到裝玉米穀子的壇壇罐罐,小到撮箕掃把,凡是鄉下過日子需要的,都到保管室去搬回來,堆在屋子裡。有同學來耍,沒有菜,我們就端著筲箕去給隊長說一聲:同學來了,我們去地裡摘點菜嘛。隊長從不阻攔,還說:多摘點,管你們吃飽。

轉眼到了三月底,春天在田野裡打翻了五顏六色的調色板。正是春風熏人醉的時候,老崗壩干河的兩邊,桑樹長出了新葉。放眼望去,窪地桑樹多婀娜,枝柔葉嫩舞婆娑,春兒說:該接蠶種了。在村民眼裡,養蠶是技術活。蠶寶寶嬌嫩嬌氣,容易生病,要隨時細心觀察照看。一天二十四小時,吃了睡,睡了吃,要不斷地餵它,還要熬夜,所以,養蠶的工分評得高,每天至少十分。能進蠶房養蠶,是許多年輕媳婦和姑娘的夢想,養一季蠶,能掙三百多工分,躲了太陽躲了雨,誰不想呀。往年進蠶房,似乎是隊長妹妹李秀珍和十娘大女兒張德容的專利。倆人都是有名的能幹人,其他人自知不能比,只能心生羨慕而已。

就在李秀珍和張德容進蠶房四五天的時候,隊長來通知我們:蠶寶寶孵出來了。你們明天回城一趟,準備一下,耽擱一兩天就下來進蠶房。進了蠶房好好學,李秀珍和張德容帶你們。你們老老實實做活路,中途就不要回去了。一聽這話,我不禁喜出望外,去年看她們養蠶,早就心裏痒痒,沒有想到,如今我們也能「綠條映素手,採桑向城隅」,體會一把古時美女秦羅敷的感覺了。

俗話說:條條蛇兒都咬人。進了蠶房才知道,養蠶也不是輕鬆的活。三十天的時間,完全沒有當美女羅敷的機會,只能關在蠶房裡辛勤勞作,沒日沒夜地做一名養蠶女。當我們熬紅了雙眼,精疲力盡的時候,蠶兒們終於渾身透亮,不再吃桑葉,爬上了主人替它們打好的草龍,安安靜靜地變成了蠶繭。

我們從蠶房裡出來,田野已經變了模樣。麥收以後,花生、玉米主宰了田地,一片鬱鬱蔥蔥,生機勃勃的景象。藍天白雲之下,河邊的楊樹在陽光底下跳動著綠光,一切都是那麼明朗,讓人十分痛快。更讓人高興的是,隊長說:這段時間你們辛苦了,每人掙了300工分,回去休息幾天,耍高興了再下來。

這個夏天,我們再沒有去收玉米,也沒有去收豆子了。初秋時節,我們又進了蠶房。這一年,我們餵了兩季蠶子,加上平時掙的工分,我和振威都進了錢。

後來,大隊調我去學校教書,我就搬到學校住了,回隊裡的時間漸漸稀疏。不過,每逢生產隊分東西,隊長總是忘不了叫學生帶信,生怕把我落下。

我真正瞭解隊長,是在考上大學以後。78年我參加高考,被西昌師專錄取。下鄉幾年,李文明從未到過我家,一天,他居然來家找我,這讓我很感意外。原來,李文明1956年當兵,三年以後轉業,分配到西昌會理縣的一家工廠,成了一名拿工資吃商品糧的正式工人。這在那個城鄉差別巨大的時代,是非常叫人羨慕的,但時運不濟,他去的時候正好遇上大飢荒,工人每月的口糧很低,根本吃不飽。工廠地處蠻荒之地大山之中,拿著錢也買不到吃的。每天,李文明除了面對車間裡冰冷的機器,莽莽蒼蒼的群山,還要忍受飢餓,生活看不到半點希望。第二年春天,餓得面黃肌瘦的他回老崗壩探親,踏上故鄉的土地,覺得心裏踏實了許多。於是他不假而別,再也沒有回去上班。

回老崗壩不久,他娶妻生子,還當上了生產隊長。辛勤耕種,終於有了回報,照理應該滿足了,但是每天睜開眼睛,生產隊一百多號人的吃穿用度就擺在面前,他不得不時時操心。鄉村的事情多:春耕、夏收、秋種,養豬、收糞、賣菜,甚至社員的生娃、結紮、紅白喜事,哪樣不管?為了多分一份口糧,有社員年底生了娃,生怕人不知,半夜也要來敲門報告,當個隊長瞌睡也睡不安穩啊。漸漸地,他感到心力交瘁,不禁懷念起那每月按時發工資的日子了。他說,那日子平靜,不勞心。

他跟我說:你去西昌上學,有空的時候能否去一趟會理,到工廠幫我問一下,像我這樣沒有辦離職手續的職工,還能回去上班嗎?哎,如果當初我沒有回來,都可以帶家屬了。這樣說著的時候,他的眼裡滿是真誠和憧憬,還拿出了一張大隊開的證明。我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卻又不忍心拒絕,只得滿口應承。

讀書的幾年,儘管閑暇很少,但隊長所托之事我一直掛在心上。機會終於來了,同學的男朋友要開車去會理,我把這事兒一講,同學很樂意陪我同走一趟。拿著地址尋了過去,那工廠坐落在一條狹窄的山溝裡,離會理縣城還有二十多公里,周圍都是礦山。灰黃的山谷綿延了數十里,滿目荒涼,一點綠色也沒有。找到廠辦,我拿出李文明的證明,說明情況。工作人員一口就回絕了,說李文明自己脫離單位,不假不到,算是自動離職。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幾年,工廠早已將他除名,不可能再讓他回去了。

我把這個結果寫信告訴了李文明。我說,和那山裡的工廠相比,富饒的老崗壩簡直就是福地,古人言:「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人到中年,還是住慣了的地方好。

日升月落,斗轉星移,一晃幾十年的光陰就逝去了。沒有想到,我竟然在家門口見到了李文明的弟弟,昔日少年,已然老矣。週末,我給振威說,我們到老崗壩去吧,看看隊長李文明。

幾十年過去,滄海桑田,老崗壩的變化太大了。被樂宜高速佔了土地的人家,拆遷到了車子場,沒有走的人家,大都蓋了新房。鄉野之中,阡陌交通,粉牆黛瓦,綠樹環繞,茂密的楠竹林擋住了我的視線,不見了高架橋,壩上依然還有一些世外桃源的景致。

振威家的彭大姐就在我們生產隊,她經常去走親戚。回到老崗壩,她就成了嚮導,帶我穿過一片竹林,指著一處破舊的院子說:這就是李文明的家。我走近前去,低矮的木板房前,一個老女人坐在一堆亂七八糟的玉米桿中間,白髮飄飄,如同她手裡拿著的一蓬衰草,振威說,她就是李文明的女人。我的眼前依稀晃過她年輕時的模樣,伊一邊挽著玉米桿一邊招呼振威,笑出了滿臉的皺褶:你是稀客呢,今天咋有空下來耍?振威說,我們來看隊長,李文明呢?女人往屋裡一指,說在裡面。又高聲喊道:李文明,有人來看你了!

走到門口,只見一位耄耋老人坐在輪椅上,頭髮全白了,面色還紅潤,他就是我們多年不見的隊長李文明。看見我們,他有些興奮,努力想要站起來,我們趕忙叫他坐好。他舌頭僵直,口齒不清,我們和他交流,得仔細聽,仔細分辨。他告訴我們,他今年83歲了,六七年前,得了腦梗,身體左側癱瘓了。看了很多家醫院,最終還是站不起來,只能坐輪椅。萬幸的是樂宜高速佔了他家的地,兒子一家搬到了車子場,他們老兩口也有了退休金。女人每月領一千多,他加上退伍軍人補貼,要領兩千多元。但醫保很低,他的錢除了吃藥,所剩無幾。他感嘆:如果沒有退休金,咋個看得起病?說不定早死了。

他說的是實話,環顧他家,四壁如洗,除了他坐的輪椅,沒有一件值錢的東西。說起過往之事,他的記憶已經模糊了,只說自己當過兵。說起工作,他眼裡一片迷茫,全然沒有了曾經的憧憬,只說,還是老崗壩好啊!和我們說話的時候,他不時地抬頭看著灶頭,那裡掛著一籃核桃,他囁嚅著反覆說,你們去拿核桃吃吧。臨走,他叫女人給我們一人摘了一個柚子。

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我望著眼前這位老人,再也難覓青年李文明的影子了。精明能幹,善良真誠的李文明已經漸行漸遠,成了一個時代的終結。無論怎樣,我還是希望他的餘生能站起來,健康生活,走出去,看看他辛勤耕耘了一輩子的田野。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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