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紅苗正的「泰坦尼克號」為何沉了

按：這艘巨輪的首航，在那個走「階級路線」特殊的年代，被賦予政治色彩，對船員的政治條件要求嚴格，讓那些所謂根紅苗正、家庭出身好、但無航海經驗和技術的船員上船。事故發生後，國內認為不排除水下攻擊的可能，當時中日尚未建交，但日方還是大力營救中國船員。

親歷中國版「泰坦尼克號」的沉沒

明年，適逢「泰坦尼克號」沉沒百年。恐怕很少有人知道，48年前，中共建國後第一艘萬噸遠洋貨輪「躍進號」首次出航就沒有再回來。「躍進號」是「新中國」製造的第一艘萬噸級遠洋貨輪，由大連造船廠建造，使用當時最新的技術裝備。它全長169.9米，載貨量1.34萬噸，排水量為2.21萬噸，能在封凍的區域破冰航行。

1963年4月30日下午，滿載著玉米和礦產品的「躍進號」駛離青島港，開始了處女航。然而，隔天中午1點55分左右，海軍某通信團收到了「躍進號」發出的遇險電報，不久交通部收到了「躍進號」第一次發出的「SOS」國際求救信號。下午2時左右，「躍進號」沉沒於朝鮮濟州島附近的蘇岩礁海域。

當年曾參加「躍進號」沉沒事故調查的「成都號」護衛艦艇文書周春樹，向記者回憶了當年親歷事故調查的經過……

搶救「躍進號」上的59名船員

5月的東海海面，波瀾不起。我所在的「成都號」護衛艦，靜靜地停泊在舟山海軍基地的一個碼頭上。

1日下午，我艦突然接到上級的命令，要求我艦以最大的續航能力，補充給養後立即緊急出航。我們奉命到達艦艇上報到集合，並馬上解纜起航，駛離海港，卻不知是何具體任務。不過，我隱隱地感覺到，這次任務不可小覷。

在航行的過程中，我們才驚訝地得知，原來，我國發生了一樁重大的沉船海難事故「躍進號」沉沒了！這可是國產巨輪首次遠航，歷史意義重大。聽到消息後，戰士們心情沉痛之餘，更多的是氣憤。因為，當時國際國內形勢十分複雜，「躍進號」又是在赴日的航道上出的事，大家一致認為，這是敵對勢力的軍事攻擊。

我們的首要任務，是搶救「躍進號」上的59名船員。經過一天的搜尋未果，傍晚時分，天已漸黑，就在大家十分沮喪的時候，上級來了指示，告訴我們這些船員都成功逃到了救生艇上，並被日本漁船救起，並告知了船員所在的方位。

我們馬上全速前進，到達了指定地點。

船員們當時的樣子很狼狽，有的只穿著單薄的工作服，有的裹著一條毯子。據船員們描述，他們聽到一聲巨響，有的還說聽到了爆炸聲，船就開始下沉，速度非常快。這更加使我們相信，「躍進號」遭到了潛艇魚雷的襲擊，潛艇可能是美國的，魚雷可能是兩枚。

不過，中央並沒有貿然認定沉船原因。我們把船員接回大陸後，又接到了查清「躍進號」為什麼會沉沒的任務。為此，還專門組建了一支調查編隊，我艦是旗艦，也就是指揮艦，主要將領都在我們艦上坐鎮。

發現蛛絲馬跡，打撈沉船

要探明真相，就要到出事的海域，找到沉到海底的「躍進號」。

那天拂曉，編隊駛離了吳淞口，可惜天公不作美，遇上了彌天大霧。雖然是萬噸巨輪，可是在一望無際的茫茫大海上，也不過好似火柴盒般大小，再加上被大霧籠罩，什麼也看不見。事實上，許多艦隊都是第一次經歷這麼長時間的遠航，也是第一次到公海上執行任務。5月19日清晨，編隊安全到達「躍進號」的失事海域。

為了尋找沉船，我們配備了水面觀察員，動用了艦上所有的眺望設備，希望能夠發現沉船的蛛絲馬跡。當然，最主要的還是依靠獵潛艇。所謂「獵潛艇」，顧名思義，就是專門捕獲潛艇的船。一般在戰鬥中，獵潛艇處於明處，游弋於海面之上，它要在神秘莫測的大海中，捕獲到隱匿於水下的潛艇。

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獵潛艇發現和追蹤「獵物」最重要的「武器」，就是聲納，這是一種利用水中聲波對水下目標進行探測、定位和通信的電子設備。簡而言之，聲納在水下發出超聲波，如果遇到某種障礙物，系統就能接收到反射的聲音。在尋找沉船的過程中，聲納兵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

聲納在海面上反反覆覆來回搜尋了兩天。21日上午10點左右，聲納班長終於聽到了水下金屬回波的聲音，觀察員也發現水面有油跡漂流，經過化驗，這些油跡與「躍進號」使用的燃油是同一型號。

我們當時特別興奮，這意味著沉船就在附近。為了確定準確位置，獵潛艇不斷測量著水的深度，突然，水深由50米變為32米，這時，艇長趕緊命令戰士向海裡拋下磁鐵水鉈，令人驚喜的是，經過多次拋投，水鉈都被海底的物體吸引住而丟失。

這說明，這個物體一定是個鐵傢伙。

巨輪沉沒原因，靠潛水員用「手」摸清

找到「躍進號」後，我們把所有的船，都固定在沉船的上方，以免被洶湧的洋流漂走。而這艘巨輪沉沒的確切原因，則是依靠潛水員用手「摸」清的。

如此龐大的貨輪，根據當時的條件，是根本不可能打撈上來的，我們只有派潛水員下去探明情況。然而，當時潛水的最高記錄是42米，而那一帶的水深在60米左右。雖然派出了最優秀的潛水員，不過也有一個令人頭疼的問題如何排除潛水病。

所謂潛水病，就是當人從深水返回水面時，隨著壓力逐漸減小，溶在體內的氣體變成無數的小氣泡，它可以阻塞血管、破壞大腦和心臟，導致殘廢甚至死亡。為了避免這些問題，負責潛水作業的人員，利用空氣壓縮機和儲氣罐，盡量讓壓力慢慢地降低。

潛水員克服重重困難，一次次深入海底。幾十米的海底，一片漆黑，根本什麼也看不見，當時在國內，沒有水下照相機，潛水員只能摸索著前進，他們仔細觸摸著沉船，用腳丈量著船身上的裂縫，最後弄清，船體斜臥於海底，船底有一道約180厘米長、20厘米寬的裂口。與此同時，我們也發現蘇岩礁石周圍有撞碎的岩石，岩石上有油漆的痕跡。

種種跡象顯示，「躍進號」並非受到魚類攻擊，否則損害不止於此，很有可能是觸礁而沉的。至此，經歷十幾個晝夜，我們終於找到了「躍進號」沉沒的答案，順利完成了任務，凱旋而歸。

經驗不足，是巨輪觸礁主要原因

近半個世紀過去了，回想起當年的調查工作，周春樹至今仍記憶猶新。當年擔任文書一職的他，記錄著調查過程中的每一個細節。「作為我國首艘萬噸貨輪，第一次出航就沉沒大海，實在令人遺憾。雖是觸礁而沉，但主要原因還是經驗不足。」周春樹說。

他告訴記者，蘇岩礁雖然是個暗礁，但一個有豐富海上生活經驗的人，應該是可以分辨得出來的。因為，當海底有障礙物時，水面出現的波紋會與其他地方不同，在那個海域的水面，微波蕩漾，顏色也呈草綠色，這是海水變淺的徵兆。不過，後來經過詢問船員得知，他們都是臨時從別的行業抽調過來的，當時只考慮到政治上沒問題，但沒想到這些人缺乏出航技術，就連船長，據說也有十幾年沒上過船了，還沒熟悉這個船的性能就出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