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哈佛之路（一）

三年前，女兒申請醫學院。到三月中旬，已陸陸續續地收到一些錄取通知書，拒絕信和待錄取的通知書。這時錄取的大學有:DUKE University (MD&Ph.D), Baylor University (MD& PH.D), Washington University at St Louis (MD), Emory (MD&PH.D) 等等。雖然哈佛大學醫學院已經面試，我們沒有抱多大的希望。這時，女兒已經決定要去DUKE University.而且，DUKE 提供全額獎學金和另外每年兩萬五千美元的生活費。我也準備換工作。能到DUKE大學附近的地方工作。一天，我下班回來。像以往一樣，下車，關車庫門，換鞋進門。這時，妻子已經下班，正在做飯。我走出門去開信箱，拿信。打開信箱發現兩個大信封，我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其中一封是哈佛大學醫學院的。我的心裏顫動一下。通常大信封裡有錄取通知書和學校的介紹。我急忙走進屋裡，叫妻子來看來自哈佛大學醫學院的信。我想盡快撕開信封，妻子怕能損壞裡面的信而不讓撕，要用剪刀剪。拿來剪刀，小心翼翼的剪開信封，拿出信，屏出呼吸，快速掃瞄，尋找信中的關鍵句子。女兒已被哈佛大學醫學院錄取!我和妻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們一起讀了幾次。終於相信女兒確實被哈佛大學醫學院(MD)錄取。我和妻子都非常激動，高興和感謝命運之神。我們也知道哈佛大學醫學院高額學費將是我們未來幾年的負擔。但我們還是毫不猶豫的想讓女兒去哈佛大學醫學院而不是DUKE。這是因為我們一直住在麻州，離哈佛大學很近。我們不想遠離女兒。我們曾經在女兒成長道路上經歷了很多的幸福，歡樂，還有遺憾。女兒高中畢業申請大學本科時，因波士頓大學提供了全額獎學金。她沒有去常青籐大學而去波士頓大學。雖然女兒從沒有報怨過。但是，我知道女兒的心裏應含有怨言。我的心裏一直感到愧疚。從收到哈佛大學醫學院錄取信後，我心中的陰影一下子消失了。朋友們也常常議論女兒的成長之路。那天晚上，妻子和我忘記了做飯，一起回想起女兒的出生以及成長過程中的經歷……

八十年代初，我和妻子相識在國內的大學裡。那時，我妻子在大學裡任教。我讀碩士研究生。經長輩介紹而相識和具有共同的理想而相愛，結婚。當時，國內的教育百廢待興。特別是大學裡的人才斷層。學校對每一位青年教師都制定了繼續培養和深造的計畫。因此，妻子忙於繼續學習和工作，經雙方家長同意而推遲生育子女的時間。不料，婚後半年，妻子發現她懷孕了。我們認為這孩子來的真不是時候。特別對我妻子來說，學習和工作壓力都很大。再加上孩子，勢必加重她的負擔和壓力。我們想來想去，還是不能要這個孩子。妻子去醫院做人流。當她看到醫生粗魯地做術前準備而產生一種恐懼感。她借上廁所為由，匆忙離開手術室回家。我岳母是個醫生。當她得知我妻子要做人流非常氣憤。她要我妻子生下這個孩子。幾個月後，我們的女兒誕生了。我岳母有時對我女兒說，你爸爸和媽媽曾想不要你，是我讓你死裡逃生，救了你一命。後來，我女兒考上哈佛大學醫學院。我們常常談起我女兒戲劇性的命運。如果，妻子稍微勇敢一點兒，她非常可能做了人流，我們就會失去我們的女兒。第一次懷孕的人流容易引起育齡婦女的習慣性流產……

女兒出生以後，開始和我們住在一起。一個月後，妻子得了乳腺炎而無法繼續餵母乳。那時，我每天一大早去乳品加工廠的商店排隊買牛奶。沒有冰箱，買回的牛奶很容易壞。我就先煮開牛奶消菌，然後放在容器裡，再把容器泡在自來水裡來冷藏。雖然，有孩子的生活變的非常忙碌，能每天看著女兒一天天長大，心裏充滿著希望和快樂。有人說，嬰兒一月後才能辯認色彩。可是，我女兒出生十天的時候，我買來幾個吹氣的彩色塑料小動物。我記的有小貓，小雞。還有一個黑貓警長。我掛在女兒床的上方。發現她對這些彩色玩具有反應。特別看到彩色小貓非常激動。小手和小腿一個勁動。岳母說，正常嬰兒出生十天，視網膜還沒有完全長成。應該不會具備辨別色彩的能力。這孩子才出生十天就能辯別色彩，將來能成為一個畫家。當時，我也沒有在意我岳母的話。還有一次，她還沒出滿月，妻子給她換上一件花上衣，小白花襯著鮮艷的藍底。她用小手抓著另一隻袖子口一個勁的伸頭看，顯得非常高興和激動。直到五年後，女兒參加了一個兒童繪畫班。老師的丈夫是省畫院的畫家。一天，他來代課。他教學生們用鉛筆畫一個跳舞的女孩。然後，可以塗上顏色。學生坐在教室的前面。家長坐在後面。當老師一講完，讓孩子們開始畫。許多家長就坐在孩子的旁邊，來指導孩子畫。當然，也有一些家長仍然坐在教室的後邊，看書或報紙，雜誌。我就是其中之一。老師走下講臺，看看孩子們畫的畫。當他看到我女兒畫的畫。他抬起頭朝教室的後面問，她是誰的孩子。我回答是我的女兒。他說，你的女兒有繪畫的天賦。她畫的很快，但是，她畫出了主要特點。她塗的顏色很有特點。你可以讓她從兒童畫開始。以後，在進行系統繪畫訓練。孩子畫畫，不要過於追求像。但要抓住主要特點。讓孩子發揮自己的色彩想像力。以後，我們注意進一步培養她的繪畫的興趣。

我的父母和我們居住在同一城市。他們已退休和我哥哥住在一起。那時，我們忙的焦頭爛額地，另外，我妻子還想考研究生。所以，我母親讓我們把孩子送回去。她幫我們看著。我們想來想去，把五個月的女兒送到我父母家。後來又找到一個保姆幫我母親。一年後，我妻子考上研究生班，我考上博士生。我們一起來到北京學習。當妻子畢業返回任教的大學，接回女兒。那時，女兒已經兩歲。但她總是週期性的感冒，一感冒就轉化為上呼吸道感染，打抗生素。有一段時間，每一個月感冒一次。多年後，女兒在哈佛大學醫學院的第一次同學聯誼會上，她講述了一段難忘的童年經歷。那時，她在童年時期經常得感冒，一得感冒，她就得打針。時間一長，皮下組織就會硬化。無法繼續打針。她記得，我們用土豆片貼在打針的部位以軟化皮下組織。那時，她非常勇敢，打針從沒有哭過。

為了讓女兒一個健康的身體，我們找遍整個城市裡有名的小兒科醫生。但是，我女兒的健康狀況得不到改善。那時，我們每天對著女兒察顏觀色。能夠及時發現一點兒發病的珠絲馬跡，以提前採取措施，防止病情惡化。最近，女兒從學校回家來過聖誕節。我們倆從頭到腳地打量和端詳，問這問那。把女兒問煩了。她說，我像關進動物園的大熊貓，還不入大熊貓。大熊貓光讓人看一看。你們不僅看，還問這問那地。我們回答說:"你看，這是長大了。你小的時候，我們每天都要仔細地觀察你。你的每一點兒變化都逃不出我們的火眼金睛。我和妻子總是盼望著女兒能夠健康成長。她六歲上小學。讓她參加游泳訓練班。隨著女兒的一天天長大，她感冒的次數雖然減少。但還是比同齡人得感冒的次數多。女兒六歲時，妻子來美國學習五個月。趁妻子不在家，經得岳母的同意，去醫院割掉女兒的扁桃腺。以後，女兒感冒有所好轉。

女兒到了上學的年齡，我去大學的子弟小學報名。報名的截至日期是女兒出生的前一個月。我只好讓女兒到大學鄰近的街道小學去上小學。那時，妻子來美國學習。我每天接送女兒上學和放學。時間一常，我感到每天浪費約3~4小時來回接送。校黨委書記的愛人是小學的校長。那時，我是大學裡第一有博士學位的青年教師。我找到校黨委書記幫我解決這個困難。校黨委書記剛調來我們大學不久，很平易近人。一學期後，女兒轉到大學的子弟小學來。在我的心裏充滿著對校黨委書記的感激之情。大學子弟小學的學生主要是教師的子女。學習競爭性比較強。開始，我主要地教女兒上課用心聽講，可以培養學習時能集中精力。做好作業。通過做作業來檢驗學習的不足。第一年，女兒的考試成績並不突出。妻子從美國回來，我們兩人有精力來促進女兒的學習，讓女兒能養成一個良好地學習習慣。女兒的主要問題是貪玩，精力集中的時間不是太長，粗心大意。我們開始的要求是，如果做作業不出錯，她就可以去和小朋友一塊兒玩。否則，罰做更多的作業。開始，這個方法還能有效。時間一久，她還會出錯。我出國以後，妻子把主要精力放在改進女兒的學習。妻子曾對我提起一個諾貝爾獎獲得者的經歷。這位諾貝爾獎獲得者小的時候像其它的孩子一樣非常喜歡玩。但是他從數學的學習中得到樂趣，而並不是像別人看起來他比別人更刻苦。有時，妻子和女兒一起做遊戲，然後引導女兒學習。特別是考試前的複習，妻子和女兒一起總結，並督促女兒的有計畫的學習。女兒同學中學習最好的學生是一位教師的孩子。這位教師和妻任教於同一工程系裡。妻子找到這位同事，請教他教育孩子學習的方法。他的經驗是教育孩子獨立思考的能力。學習上有問題,必須先自己思考，實在想不出，可以問家長。家長不能直接告訴答案，只是幫他發現問題的所在，啟發他解決問題的方法。最終，還是讓孩子自己解答問題。這樣，孩子不會養成依賴家長學習的習慣。他有問題也不會輕易問家長。經過妻子的努力，女兒的學習成績有了提高。考試成績名列前茅。女兒的學習更有了一種名譽感和自信心。學習更加主動。新學期開始，女兒成為小隊長。女兒是全班同學中年齡是最小的。我們對女兒講，你的年齡最小，你的同學都比你大。你能管住你的同學嗎？女兒說她能。在三年級開始，女兒經過老師的提名和同學的選舉成為班長。作為小學三年級的班長，女兒要在各個方面首先以身作則才能管理其他同學。負責課堂紀律。特別是自習課，眼睛保健操時間，老師不在，作為班長就要負起管理全班同學的正常學習秩序。有時回家也常常談起班裡的調皮的同學不好管理，學習落後的同學需要幫助等等。妻子曾告訴我兩個女兒的故事。有一次，我姐姐和她的孩子來我們家。我姐的孩子比我女兒大三歲。我姐姐談到她的孩子上課不用心聽講，有一次他的班長和他吵起來，把他的書也扔到一邊去。我姐姐的孩子說，他的班長是個母老虎。妻子說，我們家也有一個小母老虎。妻子一個同事的孩子和我女兒一個班。她的同事告訴妻子，你的女兒挺厲害。她的兒子沒做眼睛保健操，你女兒把我兒子的本子扔到一邊去了。還有一次，女兒生病在家休息幾天，沒有上課。一天，她的同學們來看她，其中一個同學對女兒說，現在，代理班長每天負責喊起立，管紀律。以後她就會成為正式班長，要篡你的權了。第二天，女兒的病還沒痊癒。不論妻子說什麼，女兒都要去上學。從三年級開始，女兒擔任班長一直到四年級上學期赴美探親。這一段時間，我已在美國。當我再見到女兒時，我感到女兒長大了，變了。最大的變化是女兒的自信和成熟.在1992年，我得到一個美國大學的博士後研究機會。一年後，妻子和我女兒也來到美國探親。當我再見到女兒時，我感到女兒長大了，變了。最大的變化是女兒的自信和成熟。

她們帶來一大堆治療感冒的藥品。開始，我和妻子非常注意女兒的健康狀況。恐怕女兒得流感和其他的疾病。女兒自從來到美國從沒得過感冒。時間以久，我們漸漸淡忘了她非常容易感冒的事情。在1995年初，我們在國內任教的大學校長來到波士頓訪問。邀請我們回國工作。仍回到原來的大學任教。那是九十年代中期，"海歸"博士是鳳毛鱗角。同時，我的博士導師要我回到他的身邊幫他工作。可以想像，回國的工作環境是誘人的。而且，我和妻子來美國就沒有想過在美國呆下來，一直想回國工作。每年寫封信給國內的大學匯報一下國外學習和工作上的成就和想法。在美國工作的幾年裡，我在自己的研究領域做出了一些突破。我想回國繼續從事自己的研究事業。但是，我們準備回國時，想起在國內的困境，一是女兒的健康；二是工作的環境。特別是想起女兒患週期性的感冒和上呼吸道感染，心中泛起一種恐懼感。我們在國內居住的城市是一個美麗的城市。三面環山，一面臨河。我記得小時候，我最喜歡爬山。那時，市區上面空氣晴朗。站在山頂，可以一覽無餘，將市區盡收眼底。以後，城市周圍建了許多化工企業。到八十年代後期，市區空氣污染很嚴重。那時站在山頂，看到市區的上面有一巨大的灰濛濛的霧團籠罩在城市的上空。女兒週期性感冒和上呼吸道感染是由於空氣污染造成的。我母親和我姥爺都是一直居住在這個城市。他們都是死於肺癌。我的兩個舅舅住在上海和臺北。我的姨媽住在鄉下。他們就沒有得肺癌。後來，我在學習流行病學時得知，空氣污染是母親得癌症的元凶之一。另外，我問了一個學心理學的朋友。"我是回國好？還是留在美國好？回國後，是和國內的導師一起工作？還是回到故鄉的大學工作？"。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只了兩個字"圍城"。最終，我們沒有回國。主要原因是為了女兒。雖然，現在看到一些同學在國內身居要位。心裏確實有一些惆悵。但看到女兒的成長，還是感到非常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