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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揚孔子之詩教傳統

作者:金春峰  2010-01-31 01:40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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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博楚簡《孔子詩論》對儒門之重視詩教提供了鮮活生動的見證,共有四支簡對《關雎》作了論述,尤為典型。

第十簡:「《關睢》之改……童而皆賢於其初者也。《關睢》以色喻於禮。」

第十四簡:「兩矣。其四章則喻矣。以琴琶瑟之悅,擬好色之願,以鐘鼓之樂,……」

第十二簡:「口口口口好,反內於禮,不亦能改乎?」

第十一簡:《關睢》之改,則其思益矣。」(以上從李學勤先生編聯次序)

第十四簡,何謂「兩矣」?前面的缺文為何?諸家未有解者。

帛書《五行說》為理解此簡提供了最好的幫助。它有一段話講「喻知」,引《關雎》為例,說:「弗喻也,喻則知之,知之則進耳。喻之也者,自所小好喻乎所大 好。‘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思色也。‘求之不得,寤寐思伏’,言其急也。‘悠哉悠哉,輾轉反側’,言其甚急也。如此其甚也,交諸父母之側,為諸?則有死 弗為之矣。交諸兄弟之側,亦弗為也。交諸邦人之側,亦弗為也。畏父兄,其殺畏人,禮也。由色喻於禮,進耳。」「由色喻於禮」即《詩論》之「以色俞於禮」。(參見饒宗頤:《竹書〈詩序〉小箋》)《五行說》所謂「小好」,指男女性色之好;「大好」指禮樂之好。小大之分原於孟子「從其小體(指耳目)為小人,從其大體(心官、思)為大人」。「喻」即經過設身處地之省思而自知如此是違禮。由《五行說》可使我們確知,「兩矣」,「兩」通「諒」,古音同在陽部,意為小信,直諒。前的缺文應是「(其三章)兩 矣」。《關雎》前三章,如《五行說》所說,「言其急也……」,思色之情直露出來,不顧禮義;第四章起,「鐘鼓樂之」,「鐘鼓求之」,則明白了應遵禮而行。 故「喻」指經教育、比喻、啟迪而知曉。「其思則益矣。」「益」為進益。故此簡不僅與《五行說》密切相關,且惟有聯繫《五行說》才能有貼切的理解。

《詩論》「改」與「進」、與「益」、與「終而皆賢於初」相呼應,乃《關雎》之主旨。釋為「怡」,以詩的主旨為講怡悅、和樂或配合、和諧,就與「進」、「喻而知之」、「益」不相應了。故「童」應釋為「終」,與《詩序》:「發乎情,止乎禮義」相應。

孔子是極重詩教的,說:「詩、書、執禮,皆雅言也。」在《詩》《書》《禮》中,又特重《詩》。孔子對兒子伯魚的兩次教育,都是要他學詩。一次說:「不學詩,無以言。」一次,伯魚走過院子,孔子說:「女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陽貨》)何謂「正牆面而立」?古注未解,程樹德《論語集釋》也未有解。時下各種解讀多解為:「學詩不學《周南》《召南》,就像前面橫著堵牆,後面的東西什麼也看不到。」或「寸步難行」。實際上,「正牆面而立」就是面壁,如達摩面壁九年,直如一木頭人,對一切漠然無情。「為」的意思是不僅要讀,且要這樣做。孔子要伯魚像《周南》《召南》那樣,多情而有禮,不要做像個木頭人一樣無情之人。

《周南》《召南》之詩如《關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漢廣》:「漢有游女,不可求思」,確是情思綿綿。《魯說》解《廣漢》說:「江妃二女,……出遊於江漢之湄,逢鄭交甫。鄭見而悅之,……求女之佩。女與之,稍後視佩,空懷無物,二女亦不見。」《孔子詩論》說:「《廣漢》不求不可得,不攻不可能,不亦智恆乎?」(十三簡)「不求不可得,不攻不可能」,非謂事實上不可得不可能,乃必然不可得。所以如此,則因二女為神女也。此種浪漫情懷,其濫觴則是宋玉《高唐賦》《神女賦》、曹植 《神女賦》之類。孔子心中是否有此神女,雖不可知,但其重情是很顯然的。此外,《葛覃》講「歸寧父母」,《卷耳》講懷念妻子,《螽斯》講多子多孫,《桃夭》表現出嫁的喜悅,《兔罝》欣賞男子的英武,《汝墳》講夫妻情深,《鵲巢》講被遺棄的痛苦,《草蟲》講對丈夫的思戀,《甘棠》講對召伯的感恩,《摽有梅》講自由戀愛,《野有死麕》講「有女懷春,吉士誘之」。抒情之親而濃,在三百篇中莫過於《周南》《召南》了。所以孔子強調要「為」《周南》《召南》,可以說是以《詩》以「情」為教育之本了。

詩最能陶冶性情,提高人文素質和修養,所謂「詩言志」,「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孔子要學生「興於詩,立於禮,成於 樂」。這裡,詩、禮、樂三位一體。詩有聲有曲有調,是樂。詩中亦有禮,禮亦為禮樂。孔子和子夏談詩,「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孔子說「繪亊後素」,子夏說「禮後乎!」孔子說很受啟發,事實上是孔子啟發了子夏,生動地顯示孔門如何以禮解詩,詩禮結合的情景。這是一種真正的人文教育,是人文精神之落實於人格,於生活。

由孔子之倡導,《詩》在中國文化中取得了《經》的崇高地位,知識份子無不從小學詩,中國士階層幾乎人人都成了文人、詩人。《四庫全書》所收歷代文集,每人無不有詩。魏晉而後,思想家如嵇康、阮籍、韓愈、柳宗元、劉禹錫、李翱、周敦頤、范仲淹、歐陽修、王安石、王陽明等,亦莫不都是詩人、散文家,連朱熹這樣的大理學家,也曾以青年詩人而被推薦於朝廷。歐陽修自號六一居士,除詩、文外,琴棋古玩莫不擅長。曹操等大軍事家亦能詩能文。「詩」成為中國人文的核心,詩教亦成為中囯教育的優良傳統。

但可惜,孔子樹立的這一優良傳統和教育方針,在「五四」以後,在市場競爭和急功近利中,卻日益凋零了。從孩子上幼兒園起,如牛負重,他們的天真和詩情就被不斷砍奪,而日益「異化」,成了孔子所謂「正牆面而立」的木頭人了。今日學習孔子,應弘揚孔子的詩教傳統,把「詩教」提到緊迫的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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