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国2013年12月31日讯】我们这一代人,甚至几代人,有一个深刻的“毛泽东情结”。
在我出生的小山村里,村民用上电灯之前,村口就安上两个高音喇叭,宣传毛泽东思想。每隔几日,乡电影队来放映一场电影,进行革命教育。这是中国乡村和工业化的最早接触,不过,这初级阶段的工业化,不是用来普及科学和文化,而是普及个人崇拜。这种早期的启蒙教育,在一个人的心里打下的烙印,也许一生都无法消除。
我上学的时候,已经是70年代末。但是,毛氏教育的阴影,并未淡化。毛泽东诗词是教材的必背内容,毛的老三篇,仍然是学习的重点。小时候,我因为记性好,能背诵一本毛泽东诗词,着实牛了一把。我经常被点名到台上去,背诵毛诗词,台下一群学生,包括老师,必恭必敬的聆听——多年之后,当我终于知道什么是新文化,什么是旧学,什么是诗歌的时候,我的孩子已经在蹒跚学步了。
我们几代人的教育,就是陷在这样的一个怪圈里:你十几年教育所学到的知识,不是你思想成长的一个台阶。相反的,在某种程度上,它是一个地牢。只有从这样的地牢里跳出来,你才能站在常识和理性的地平线上。而很多人,终身未能完成这样的自拔。
毛泽东是谁?翻开毛泽东时代的一页历史,或者,过来人可以翻开这一页历史的记忆,就可以知道:毛泽东,是核心,是导师,是舵手,是灯塔,是旗帜,是天才,是顶峰,是救星,是太阳;是伟大的政治家,思想家,革命家,哲学家,文学家,诗人……
旧时的皇帝,受到的吹捧常常是一句:皇恩浩荡。但是毛泽东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
《毛泽东选集》发行近4亿册,这还只是国家统一发行本的数据。《毛泽东语录》这本“红宝书”,发行50亿册,译成30多种语言。当时世界的总人口,是35亿。1966年——1970年间,仅印刷毛著的纸张,用去65万吨。
除了毛著之外,还有毛像章。在我出生的贫寒农家,当年至少有上百枚毛像章。此外,毛画像、毛塑像、毛瓷像更是家家必备的。在城市里,毛雕像和毛语录牌坊通常是最高建筑。那时候的街头没有商业广告,不过处处是政治广告——当然,代言人只有一个。
今天的左派朋友,声称热爱领袖。其实,你们“爱”得远远不够。当年的人们是怎样热爱的呢——要三忠于,四无限,早请示,晚汇报,晨祝,晚祷,跳忠字舞,唱语录歌。那时候的文盲率很高,但是有几个字大家是一定要认识的:“毛主席万岁”。那时候外语教学被取消了,但有一句是很多人学过的:Long live chairman Mao!
当时毛泽东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是“最高指示”。每当最高指示发布的时候,人们要敲锣打鼓的庆祝。
与权力的神化同步的,是权力的庸俗化、无赖化。
1955年,毛泽东亲自定性,成立“胡风反革命集团案专案小组”,胡风夫妇同时被逮捕。到案件终结时,共2100多人遭到清查。自此,毛泽东时代对知识分子的大规模迫害,拉开序幕。(林蕴晖. 《1949-1976年的中国:凯歌行进的时期》. 人民出版社.)
1957年,反右派运动,毛泽东号召党外人士提意见,随后公然食言,而且宣称:这是阳谋。50多万知识分子遭到迫害,本来已经噤若寒蝉的中国知识界,受到了一次狂风暴雨般的清洗。
1959年,大跃进的恶果初步显现。但是在“反冒进”的庐山会议上,毛泽东为了整肃彭德怀,把反冒进变成了“反‘反冒进’”——“敌人赞成的,我们就要反对”。毛式的翻云覆雨的后果是:其后的大饥荒,3000多万公民非正常死亡……
前文我们设问:如果权力挣脱了文化的约束,却没有受到来自制度的约束时,后果会怎样?当权力无限膨胀,掌控了全部的社会资源时后果会怎样?当这样的权力市俗化、流氓化之后,后果又怎样?
对这些问题,毛泽东一步步的给出了答案。
1966年,毛泽东悍然发动了文化大革命。中共党内孱弱的民主体系,瞬间坍塌。毛泽东不惜中断正常的社会经济建设,把整个国家拖入腥风血雨之中。
“与人斗,其乐无穷!”
今天的文革研究者,常常感到困惑的一个现象是:文革期间的群众运动。为什么中国的民间,潜藏着如此巨大的反社会反文化的力量?
对这个问题,长期潜伏的反智主义的暗流是一个答案,极端权力对社会的裹胁是一个答案。
中国民族曾经是幸运的,在漫长的历史进程里,权势者不择手段的权斗的同时,却小心翼翼的不把宫廷的权斗扩展到民间。从刘邦曹操武则天到朱元璋甚至慈禧,他们都克制着不把宫廷政治蔓延到社会。因为,当整个社会参与权斗的时候,后果是灾难性的。
但是,这点责任感,毛泽东是没有的。或者说,他是没有意识到的。
于是,毛泽东的文革,完成了中国历史上,宫廷的权斗政治与世俗沉渣的第一次大联欢。在无限神化的神圣的权力舞台上,一场庸俗化、市侩化的表演拉开了大幕。
台下,是无数理解的期待的狂热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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