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国2013年07月16日讯】记得刚来英国的时候,一位负责接待中国学生的英国老师说要请中国学生一起去吃面。他提议方说完,我便挥手婉拒,因为我知道这可能是英国人给我们下马威、嗤笑中国学生餐饮礼仪的老伎俩。那一夜,当几位中国同学从餐馆悻悻地回来时,我问他们面吃的如何,他们共性地叹道:“别说了,还没吃几口就看见那英国鬼佬先是摇头、再是干涩地笑,尤为不爽。”我自思他们猜想不透其中的道理,乃道:“因为英国人嚼面、而我们习惯吮吸面上的汤,所以只有咱中国人吃面才会发出声响,英国人就喜欢在这个问题上做文章,属于不怀好意的刁难。”几个中国好友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那位英国老师几近无聊透顶的心计,纷纷表态不会再于“心怀鬼胎”的英国人面前吃面,却或有意、或无意地忘记了英国人和中国人在餐桌上那抹敌意所应运而生的缘由。
今朝我眼见德国《镜报》所刊登的某家德国酒店发出的“中国人警告”,略曰:“本店第二天早上会有一个大型中国旅游团用餐,可能会传出夹杂有别于欧洲传统餐桌礼仪的高噪音。其他客人请不要受到这种啪吧啪吧吃饭和打嗝的声音影响,因为这是中国吃文化的一部分。如果您想静静地吃早饭,请在八点以后来。”,乍看之下洋洋洒洒一席声明依稀实事求是、饱含尊敬中国文化的隐喻,但细想之下无外乎将客人分为中国人和非中国人,俨然非中国人便是主流的顾客,而中国人就是不被欢迎、理应避讳、却值得别人理解和同情的非主流群体,这也就难怪德国部分群众亦表示该店小题大做、有失偏颇,暗示着“种族歧视”的倾向。
但于此我却倏然想起当年国人打砸日货时部分商店所布告的公示“日本人与狗不得入内”,若说当时这些偏激而愤慨的公示系钓鱼岛纷争激化下的恶果,那么现下该德国旅馆对中国人的变相隔离、西方人对中国传统餐桌文化的曲解、及至于更深层的内心嗤之以鼻和轻卑不齿,偏狭局限的又是国外餐厅中的我们,还是小肚鸡肠的他们?
英国好友杰森闲暇时在一家英国餐馆打工,司职便是在一线服务的侍者,他向我坦然承认最怕接待的客人乃是中国人,原因并不复杂,但始终让他为难且困惑。杰森明确表示他永不会被咀嚼的声响和打嗝的难以自控所困扰,因为这是人之常情,值得换位思考的体谅,他所最不能忍受的却是中国客人的轻狂自傲、爱贪便宜和小气吝啬。
轻狂自傲体现在不听劝告,譬如总会有人言谈间的声音打扰到邻桌的客人,这种可能性的客观存在连外国人也不例外,本算不上什么过错。但邻桌的客人若给出善意的提醒,通常外国客人会表示歉意并识趣地随后压低声音,中国客人却会如本能抵制一般地继续提高声量、变本加厉、视若无睹,宛然和飞机没有停下便解开安全带去拿行李的乘客一样,越是空姐劝阻、中国乘客便愈是奋不顾身地抵抗。这种不尊敬其他客人和侍者的恶劣态度、以自我为中心而漠视公共素养的念想,首先便让外国人很是反感。
爱贪便宜说的直白些便是爱小偷小摸、爱钻小空子,杰森说餐桌上有物件遗失便发生过两次,一次是没了三把刀具、另一次是缺了一盏高脚杯,无疑都是被客人拿走,愈加恶劣的还是客人甚至有过“霸王餐”逃单的现象。而以上这些或顺手牵羊、或不辞而别情况的始作俑者全是杰森所曾接待的中国客人,遗憾的是中国客人拿着东西悄然溜走后,每次为这种背叛所买单的只能是身为侍者的杰森。
谈到中国客人的“小气吝啬”,杰森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怨怼,分明挑起了眉、整了整皮带的带扣,颇为不悦地说:“我们侍者工资也不高,完全是靠西方传统里的小费保障生活,也正因有顾客慷慨的小费,我们才能愈加勤勉工作、不断提高服务质量。”平心而论,西方餐厅给予小费本系自愿的举措,但通常西方客人会嘉奖侍者以10%左右的小费,实际操作上只要学会酌情凑整即可,比如一桌56磅的餐饮,最后付60磅便算给了小费、做足了体面。但中国客人始终仍是例外,要么不给、要么便是搜肠刮肚般地从怀中缓缓探出几枚便士,1便士、1便士地排在杰森的面前,最终3便士(约3角钱人民币)就成了杰森的服务所得,他会垂着头将3便士的小费拿走,仍必须不失礼仪地鞠躬说一声谢谢,彼时彼刻回响在杰森耳边的是他听不懂的中文和中国客人放肆的笑声,而于心底里认定这3便士的小费对于一个外国侍者来说更像是一种嘲弄和侮辱。耳听着杰森的肺腑之言,我才不难看出外国人不欢迎中国客人的本质——吃力而不讨好。进而言之,当一位中国客人走进一家外国餐厅的瞬刹,他们便开始忧心起随后可能滋生的客人矛盾、盗窃风险和小费争执,这是其他客人之憾、餐厅方面之苦,更是我们中国人所始料未及并一再自欺欺人之悲。
今夜,我和一位中国好友南在一家英国餐馆用餐已毕。将心比心,酒菜很是一般、侍者的服务态度也乏善可陈,但只因我和南都是被国外餐桌文化“一再歧视”的中国人,思前想后,还是留了些体面的小费。南走出店门,愤懑道:“真是不痛快,吃个饭还要看别人脸色。他们见我们是中国人便心存芥蒂,服务质量无法跟外国人相提并论,最后若是不给小费会被他们取笑,给了又觉得便宜了这些目中无人的外国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难道这国外的餐厅当真不是我们中国人该来的去处?”我耸耸肩,表示我也不知道答案,惟能心平气和地说句公道话:“我想外国人能无拘无束地去中国餐厅,咱中国人去外国餐厅自身也本无过错吧。”南点了点头,皱着眉、嘴角一抹苦笑道:“看来得学林妹妹一样,在贾府里不可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或许南的比方不全对,但正如我们根本不会知道当初在英国人面前该中国式坦率胸怀地吃面吸汁,还是应该故作入乡随俗状地浅浅吃上几口便好。
错的到底是外国人那佩戴的、具有放大效果的有色眼镜,还是我们自己用中国人的身份来冠冕堂皇地游走于外国礼仪的规范之外?嗟呼,兴许修正国人自身的疏虞、扭逆外国人敌意的歧视,都将是条路漫漫其修远兮、仍有待上下而求索的长路。南和我不约而同地一声叹气,饭后的心头另是一股难以言状的苦楚和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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