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英国在仰光修建的管道。目前日本正在帮助这座城市重建给排水系统。
缅甸仰光——在仰光市中心街头,长井健司(Kenji Nagai)生命中的最后时刻被一幅普利策奖获奖照片捕捉到,这一幕成为缅甸军政府野蛮统治的例证。
长井健司是一名日本记者,五年前在缅甸军警镇压抗议者时被射杀。他的死标志着缅日关系跌至低谷。
现在,随着缅甸努力摆脱长期的威权统治,一个非常不同的局面正在浮现。日本藉助大手笔的政府援助和重量级的企业活动,正快速提升其在缅甸的影响力,这让人回想起20世纪80年代,日本在全球的经济实力处于巅峰状态时,到处大举投资的情景。
通过选择日本参与重要的项目,缅甸正走向多元化,减轻对近年最大外来投资者中国的依赖。
在距离长井健司遇害地点只有一个街区的市政厅的四楼,24名日本工程师正在制订仰光的总体市政规划,要为这个长期被忽视的缅甸商业之都重建道路、电话和互联网网络,以及给排水系统。
以注重细节著称的日本工程师,正在测量仰光的交通流量规律,查看已有70年历史的水管,并仔细研究地图和设计图纸。
“缅甸在说,‘欢迎!请帮助我们’,”在仰光的日本大使馆公使丸山一郎(Ichiro Maruyama)说。
今年早些时候,缅甸总统登盛(Thein Sein)曾前往东京寻求帮助。他正把重建国家的部分关键任务外包给日本。除了改造仰光之外,一家日本财团被委以重任,要在仰光市郊建设一座大型工业园和卫星城。日本的援助如此面面俱到,以至于密切观察缅甸的人士感到震惊。
“我有点惊异于日本参与的程度和他们敏捷的行动,”悉尼麦考瑞大学(Macquarie University)专门研究缅甸经济的专家肖恩·特尼尔(Sean Turnell)说。
他说,缅甸已成为中国和日本这两个亚洲经济巨擘的一个战略竞技场。
“这是一场争夺亚洲首要地位和影响力的较量,”他说。
中日在缅甸有着不同的利益。日本热衷于利用缅甸廉价的劳动力,延伸其横跨泰国和印度支那的巨大工厂网络。中国则把更多重点放在采掘缅甸的自然资源上,比如天然气、宝石、木材、橡胶以及水电大坝提供的电力。
有关中国正在掠夺缅甸资源的印象,在缅甸国内引发了反华情绪,包括当地人最近举行抗议,反对在中部城市蒙育瓦附近开发铜矿,以及去年缅甸搁置密松水电站项目。
马来西亚研究组织CARI的首席执行官彭润年(John Pang)说,缅甸政府转向日本的战略“与其说是被日本吸引,不如说是对中国反感。”
“中国人自己输掉了这场游戏,”他说。
彭润年说,日本人“给人的印象是毫无威胁性”,他们成功地同缅甸领导人建立了互信。
其它许多国家的政府也在寻求提升与缅甸的关系和商业往来。韩国和新加坡公司在缅甸非常活跃,但日本采取的方式全面得多。
日本的总体战略是投入曾被称为“日本公司”(Japan Inc)的全部力量。日本最大的一些企业集团,如三菱(Mitsubishi)、丸红商事(Marubeni)和住友商事(Sumitomo),正在和日本经济产业省(Japanese Ministry of International Trade and Industry)携手合作。
“至少在过去20年里,我们没有办理过这样的项目,”日本国际协力机构(Japan's International Cooperation Agency)驻缅甸首席代表田中雅彦(Masahiko Tanaka)表示。该机构将为这些项目提供融资。
日本政府称,愿意以几乎免费的方式为这些项目提供贷款:利率为0.01%的贷款,还款期限为50年,而且前10年无需任何偿付。
对现金拮据的缅甸而言,如此便宜的贷款无疑很有吸引力,但登盛似乎还在指望其他好处:帮他赢得定于2015年举行的下届大选。
“他们提出在2015年前完成项目,”日本大使馆公使丸山一郎在提到这个名为Thilawa的工业园时表示。该项目还包括从零开始建造一座城市的各项设施,如银行、学校、医院和其他设施。他开玩笑地把这个时间表称为“不可能的任务”。
专注于向贫穷的少数族裔地区提供援助的慈善组织——日本基金会(Nippon Foundation)会长笹川阳平(Yohei Sasakawa)说,缅甸政府充分意识到,民众希望看到“民主红利”,即国家脱离军政府统治实现转型后给他们带来的切实利益。
“每个缅甸人都想享受民主化的果实,”笹川阳平说。
笹川阳平说,登盛要求日本基金会优先落实能快速完工的项目,比如在偏远地区兴建小学。
“雄心勃勃”这个词不足以描述日方制定的仰光改造计划。这座城市的相当大部分基础设施是在1948年以前的英国殖民时期建造的。火车行驶在英国建造的铁轨上,铁路枕木已开始腐烂。仰光的人行道坑坑洼洼,十分危险。年久失修的排水系统只覆盖市中心,本应提供清洁水的管道像瑞士奶酪一样遍布漏洞。
“控制渗漏的问题十分紧迫,”被派去修复供水系统的工程师之一松岗平(Masaru Matsuoka)说。他来自日本南部城市福冈,在那里,有2.6%的水从市政管网中渗漏损失,而在仰光,这个数字高于40%。松岗平说,日本已经发运相关设备,用来协助测定地下漏点。
仰光的许多基础设施都靠贴膏药式的临时措施勉强维持运行。在该市边缘的一座水库,工人们用竹条拼凑了一个过滤系统,防止鱼类、树叶和垃圾进入抽水站。(为这个项目工作的日本工程师建议避免饮用仰光的自来水。)
日本政府还在研究的计划包括,打造公共交通系统、整修为仰光提供电力的四个发电厂、在勃固河上建造第二座大桥、在仰光附近的港口增建六个泊位,该港口将为Thilawa项目服务。
日本政府表示,一旦在年底完成可行性调研,它将对所有这些项目的成本有更好的把握。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些项目的总造价将不下数十亿美元。日本已同缅甸达成协议,将免除或者重新安排缅甸欠日本的未偿债务。
尽管日本对缅甸的兴趣部分源于地缘战略,但对一些年纪更大的日本人来说,日本重新参与缅甸事务,也加固了两国之间源远流长(且出现过波折)的关系。缅甸独立英雄昂山(Aung San,缅甸议会反对派领导人昂山素季[Daw Aung San Suu Kyi]之父)在领导人民反对英国统治者之前,就曾在日本受训。
根据特尼尔的说法,日本人认为,他们是帮助缅甸从英国获得独立的“助产士”,因为他们曾给缅甸独立运动的主要人物提供帮助。
日本在二战期间曾野蛮占领缅甸。然而,这两个国家发展出了昔日敌手之间的一种亲切感,有点像当今美国和越南之间的关系。
许多日本人的缅甸情结也许部分源于1956年的热门电影《缅甸的竖琴》。片中,一个日本士兵在战争结束后穿上佛教僧侣的长袍,独自留在了缅甸。
对日本基金会的笹川阳平来说,日本重返缅甸让他感到亲切。他记得,在战后的贫瘠岁月里,他在日本吃缅甸的大米。“我们的报恩举动来的太迟了,”他说,“我们满怀激情地期待着报答缅甸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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