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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时期的乡村批斗会(组图)

作者:梅桑榆  2010-11-24 18:34 桌面版 正體 打赏 1

文中所叙的种种批斗场面,对于80后、90后的年轻人来说,似乎是天方夜谭,然而,在我国历史上,却是真实的存在。以史为鉴,但愿这类丑恶的行为不再重演。

我几次看过那种令人发悚的场面:捆人者抬起脚,从背后照被捆者的腿弯上狠踹一腿,被捆者当即被踹得跪倒在地,捆人者双用一根麻绳,从他的颈后勒过,再从其手臂下绕过来,在他的胳膊上迅速缠绕几圈,然后将绳头交叉一系,用膝盖顶着他的脊背,猛力系紧绳索,被捆者的双臂,便被紧捆在背后。若是绳子绕得低于其肘部,且系得较松,被捆者尚能忍受,若绳子绕得高,再勒得紧,使其双臂几乎并拢在后背,被捆者就会痛得惨叫倒下。他一倒下,捆人者便狠踢他几脚,说他装佯,喝令他起来,或是抓着绳子将其提起。他一提绳子,被捆者又是一声惨叫。被这样捆过的人,松绑后胳膊要痛上好多天,连端饭碗都困难。

“阶级敌人”在被批斗时,仍要遭到种种折磨摧残。

通常是罚跪。若是仅跪在地上还好,遇上心肠歹毒的造反派,还要在地上撒些碎碗碴,令其跪在上面,使其膝如刀刺。有时,跪者的背后站着两个汉子,用手揪着他的头发,令其把头抬起,或是一只脚站在他的小腿上,用力踩踏,使其如受古代一种名为“夹棍”的酷刑。

有时是吊着斗。农村的草房,其人字形屋架下,有一道横木,这道横木,便成了吊打人的设施。主持批斗者令人用两根绳分别捆起被批斗者的手腕,把绳子从横木上甩过来,由两个汉子抓着,用力一拉,被批斗者便双脚悬空。有的人则是用细麻绳扎紧被批斗者的两个大拇指,吊于横木上,令被吊者痛不欲生。还有一种吊法,称之为“坐飞机”。说到“坐飞机”,人们通常认为是把被批斗者的两臂用力向后抬起,令其低下头去,呈飞机状。季羡林先生的回忆录中,说他为在挨批斗时适应坐飞机的姿势,且增强“耐力”,曾在阳台上练习“坐飞机”,其姿势也是如此。乡村的“坐飞机”,比城市更加形象:用两根绳把被批斗者双手分别捆起,再用一根绳将其双脚捆上,捆手的绳甩过屋架下的横木,捆脚的绳从一根屋梁上穿过来,行刑者喝着号子,抓捆手绳的人向两个方向斜拉,抓捆脚绳的人向下直拉,被批斗的人便两臂展开,双脚后翘,吊在半空,像一架正在飞行的飞机。

仅是罚跪、吊起,还算轻的,批斗时无不遭到殴打、侮辱,或是拳打脚踢,或是棍击棒捣,或是用鞋底扇耳光,或是用绳子抽打,或是往其脸上吐唾沫浓痰……总之,怎么残酷狠毒都不过分,打死人也不用偿命。有的人别出心裁,将盛着屎尿的小桶,挂在被批斗者的脖子上,令其闻臭,光闻臭还不行,又往桶里扔石头,溅得他满脸屎尿。

四类分子批斗过了,便开始批斗干部。于是许多公社、大队、生产队干部遭了殃。随着运动的深入,城市的斗争方式迅速普及到农村,除了捆吊、罚跪、打骂,又增加了挂牌子、戴高帽游街游乡等斗争手段。古代的死刑犯被押赴刑场时,背后都插着一个牌子,上书罪犯姓名,并打一红叉,这一方法也被学用,不过是直接将牌子的木柄插在衣领里,有的人脊背被木柄插烂,后脑勺头皮被木牌磨破,睡觉时只能侧着身。有的人用几十斤重的铁板,系上一根细铁丝,挂在被批斗者的脖子上,细铁丝直勒进肉里,痛如刀割,沉重的铁板,坠得他直不起腰,不用按头,他也要“低头认罪”。有的人令被批斗者扛一根百余斤重的大炉条,他稍一晃动,便要挨打。

四类分子、社队干部被斗过了,运动正值高潮,战斗正未有穷期,革命造反派岂能“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纷纷寻找批斗对象,以扩大战果,于是一些发过几句牢骚、说过一句错话、干过一件错事,或平时有对头的贫下中农,也遭了殃。

当时,我尚未到黄泥铺插队务农,一部分时间呆在学校,一部分时部呆在总铺家中。医院所在的街东街西两个生产队,几乎天天晚上开大会,生产队里开大会,可不是什么“诉苦把冤升”,而是在斗人。会场设在街边,靠墙并排摆着两张八仙桌,算是“主席台”,桌上放着两盏桅灯,“主席台”后面坐着运动积极分子,或造反派头目,社员呈半月形,在“主席台”前或站或坐,主持人宣布批斗会开始,被批斗的人便被押了上来。不过这两个生产队还算文明,未对被批斗者捆绑打骂。

他们斗过了“牛鬼蛇神”、队干部,便开始斗普通社员。

社员芦某,30来岁,平时爱胡扯,在地里干活时,他与妇女开玩笑说:“我跟你讲讲话,心里都快活,我要是摸你一把,心里就像夏天吃了凉西瓜。”被拉到会场批斗,罪状是“一学《毛选》就打瞌睡,见到女人就来精神,大白天耍流氓,调戏侮辱妇女。”又有人说他“侮辱贫下中农”,因为那妇女是贫农成分。其实,生产队干农活时,男女在一起胡扯嬉闹、妇女几人联手,把男人的裤子扒掉,乃是寻常事。芦某不过是开开玩笑而已,当然不服,辩解道:“说我一学《毛选》就打瞌睡,这我承认,我听不懂嘛。说我侮辱贫下中农,没有道理,我家也是贫农成分!”批斗者便斥他狡辩,说他是“贫下中农队伍里的败类”。芦某脸上有麻子,批斗者又叫他“撒泡尿照照镜子”,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后来革命派又画了一些漫画,贴在街边墙上,漫画上画一人捧着毛著,做朗读状,芦某垂着头打呼噜,又画他见了女人,口水直淌,搞得芦某没脸见人。

社员陈某子女多,生活困难,一个儿子又有慢性病,他贩卖了几趟鸡鸭,挣了点钱,给儿子治病,于是被拉到会上批斗,罪状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搞投机倒把”。陈某申辩,说他卖鸡鸭不容易,天不亮就起身,半夜才能到家,一天要跑几十里地,还要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以防被人没收。批斗者说他:“得了便宜还卖乖,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队里谁来搞生产?”陈某说:“我工分也没少挣,不信你们看看我的工分本。”批斗者又说他“搞投机倒把玩命,干队里的活磨佯工。”革委会成立后,陈某被戴上“投机倒把分子”帽子,管制劳动。

农村的造反派成员,不像学生那么单纯,有的是好吃懒做的二流子(此类人被称之为“高级社员”),这些人多是干将、打手;有的是想借此出风头,想闹个干部当当;有的是运动以前挨过干部的整,运动一来,借机报复;有的与他人有矛盾,吃过别人的亏,借机泄私愤;有的则是宗族之间互斗多年,早有仇恨,借运动之机,以报宿仇……总之,大多怀着个人目的,去整别人。有的人势大,整了别人,没人敢呲呲牙缝;有的人则整过别人,转眼之间又被人整。

《乡村三十年》一书,在《动乱中的农村》一节中,对我家乡文革时期的农村,有如下记载:

长塘大队赵街小队赵得柱讲:“王崇仁在县里揭县委的盖子时还是小组长、积极分子,回到临淮就戴高帽子游街。姚弯大队的周为闲讲:”表叔从红心公社来,7个干部戴高帽子游街,插牌子,头皮都插烂掉了。”(《县委常委会议记录》,1966年9月23日)

官塘公社光华大队绑打了不少群众,有的遭到审讯逼供,有的被抄家封门,有的被迫外出“跑反”。陈西生产队贫下中农被绑打罚跪的有4户5人,抄家的2户,先后出外“跑反”的有8户11人,占总户数的60%。(工作情况《第十一期》,1967年1月)
 

来源:本文摘自《文史天地》2010年第10期 --版权所有,任何形式转载需看中国授权许可。 严禁建立镜像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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