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5）】干王洪仁玕(組圖)

席寶田坐姿像（公有領域）

太平天國干王洪仁玕是洪秀全的同宗族弟，幼年接受儒學，也曾跟隨洪秀全受學一年。洪仁玕自幼酷讀聖賢著作，素習經史歷數，深知春秋大義，對天文地輿也頗通曉。

洪仁玕說堂兄洪秀全為人非常忠信，讀書很講究文章，由於天資聰慧，偶得《勸世良言》聽聞拜上帝之道，從此大徹大悟。而洪仁玕本人每次看到忠貞節義的章句，便會唸唸不忘。

精忠軍師 似文曲星下凡

洪秀全在金田起義後，洪仁玕想要學一身本事將來輔佐他。於是到香港洋人館內教書，同時學習天文地理歷數醫道。洪仁玕在香港前後停留七年，中間到過廣東東莞行醫占卜一年，又到上海教讀二年。

洪仁玕在香港期間並不為名利所計，而是傾心夷人風土。他熟悉各邦西人的性情和習俗，西人也知道洪仁玕通曉西方禮儀，對天文、地輿、歷數、物理等學科也頗有研習，於是通過洪仁玕酌談通商和好議程。

待父母逝世後，洪仁玕盡子道終，開始前往天京協助洪秀全，以盡臣道弟道。在香港餞別時，他寫了一首詩道：

「枕邊驚聽雁南征，起視風帆兩岸明。

未挈琵琶揮別調，聊將詩句壯行旌。

意深春草波生色，地隔關山雁有情。

把袖揮舟爾莫顧，英雄從此任縱橫。」

洪仁玕到天京後，洪秀全賞識他的才學，封他為「開朝精忠軍師干王」，命他總理朝政。

洪仁玕受封干王之時，滿朝文武因他沒有立下軍功，卻受王爵，對他頗有怨言。三國時期，劉備聘請諸葛亮，關羽張飛心有不服；大漢時，韓信將才出眾，為漢室打下整座江山，樊噲對他也有微詞。當時武官眾口沸騰，洪仁玕想辭掉王爵，以免軍心怨憤。

洪秀全召集眾臣，命他登臺受印。洪秀全說：「風浪暫騰，不久就會自息。」洪仁玕當眾登堂論道，談天文理勢、資政新篇，不僅把東王的制度重新議論一回，也把以前的案件詳批後公榜示眾。他與眾侃侃而談，言辭弘闊，令滿朝臣子瞠目結舌，無不讚嘆。眾將改換了顏色，稱他簡直是文曲星下凡。

洪秀全又下一詔說：以後軍政大事，倘若懸疑不決就問干王；外事不決就問英王；如果內外大事均不決，就問天王。由此，眾心收束，俱服節制。

洪仁玕撰寫了一部《資政新篇》，他說：「非圖爵祿之榮，實欲備陳方策，以廣聖聞，以報聖主知遇之恩也。」他並非是為了圖王爵厚祿，而是為了報答聖主的知遇之恩。《資政新篇》內容提到興商業、辦銀行、建設鐵路、開礦、辦郵政、辦報紙，甚至還提出要有保護人身的司法制度及監督政府等等。

當時英王陳玉成攻伐江北，李秀成攻打湖北、江西、蘇杭，都是出自洪仁玕的計策。在太平天國後期，各王據守疆土，擅支糧餉，為圖升更大爵位招兵自固，以致朝政調點不靈。

洪仁玕本想聯合外洋，取下武漢、荊襄，扼控整個長江，再從四川攻伐陝西。但因李秀成貪樂蘇杭，不顧江北及日後大局，從中作梗為難洪仁玕請來的西人，使原本計畫好的事情被李秀成一手鬧僵，以致搞砸天京大局。

洪仁玕在廣德州時，眾人隨幼天主同來，包括洪仁玕的長子也到了。當時有人慶賀到：洪千歲的嗣君也到了，可見千歲鴻福，實屬喜慶之事。洪仁玕說：「我喜慶的是你們隨幼主同來。倘若幼主不到，即使你們來了，我也必然大怒一番。這是身為臣子的份內之事，有什麼可值得稱賀的？」

效法文天祥 付生死於天

太平軍在廣昌邑南失利後，洪仁玕被清軍所擒，關押在席寶田軍營。陳營官對洪仁玕說，要是供出新天王，就會立即釋放他，並且賞他一千兩白銀，保他紅頂官戴。

洪仁玕說：「你讓我勸主投降，這非人臣事君之道。更何況帶你們去捉他？我身為天皇王弟，當今幼主的王叔，身為開朝精忠軍師干王，總掌滿朝內外軍國大政，如何能受這等屈辱？事到如今，你要殺就殺，不要侮辱我。」

陳營官見他稟性耿介，不受屈辱，把他解押到席大人麾下。席寶田說：「今天捉到一人，不肯承認自己的身份。我想殺了他，如果不得其名，就白白讓他死去，不如你出來指認一下。」

洪仁玕說：「死到臨頭，我並非沽名釣譽。素來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嫁二夫。國存，我存；國亡，我亡即已。」

洪仁玕雖然被俘，他依然堅持自己是天朝的王爵大臣，遵守臣子的本分，不賣主求榮。

洪秀全駕崩前，曾留遺詔曉諭天下：「朕愛弟之文采，又博覽各邦，通達天文風土。」洪秀全詔諭洪仁玕總理軍政大事，日後盡心輔佐幼主，不忘皇命。

洪仁玕說，天王駕崩後，他定會盡心佐政，鞠躬盡瘁。天京城陷後，他與幼主失散，洪仁玕捫心自問，自愧有負老天王的臨終遺命，又如何敢賣主求榮。

洪仁玕說：「我想，人生在天地之間，忠孝二字必盡其一方可成人。既然我不能盡孝，倘若今日又不能盡忠，上負老天王之托，致使幼主存亡未卜；下不能節制眾王，有何顏面偷生片刻。」洪仁玕在自述中，闡明他要效法文天祥，至於生死得失，俱付於天，不奢求其他。

因此他對席大人說：「你還是押我到北京，殺我以成全我的臣節，我也心無遺憾。」洪仁玕述言洋洋灑灑，坦坦蕩蕩，毫無畏忌，盡述忠正瀝血之心。

言末，附上親書詩句，即絕命詩。時隔150多年，回顧干王的悲壯步履，為了避免流毒遺穢蒼穹，他盡守著臣子的忠信直到最後一刻。生死對他只是一時得失，不足挂齒；是否能守住天王的囑託才是他身在中華，應命於世的意義。

生命的最終，伴隨他的不是對生死的恐懼，而是心中大業未盡，壯志未酬的偉大胸懷和磊落。

清朝軍機處檔折件，江西巡撫兼提督銜關防提訊洪仁玕供，現藏臺北故宮博物院。（公有領域）

附錄：洪仁玕絕命詩

春秋大義別華夷，時至於今昧不知。

北狄迷伊真本性，綱常文物倒顛之。

志在攘夷願未酬，七旬苗格德難侔。

足跟踏破山雲處，眼底空懸海月秋。

意馬不辭天地闊，心猿常於古今愁。

世間誰是英雄輩，徒使企予嘆白頭。

英雄吞吐氣如虹。慨古悲今怒滿胸。

獫狁侵周屢代恨，五胡亂晉苦予衷。

漢唐突厥單于犯，明宋遼元韃靼凶，

中國世仇難並力，免教流毒穢蒼穹。

北狄原非我一家，錢糧兵勇盡中華。

誑吾兄弟相殘殺，豪士常興萬古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