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古鑒今：心中有道，目無全牛

有一天，文惠君（文惠為名，君指君王）去看他的廚子如何宰牛。

那廚子宰牛的時候，手觸、肩倚、足踩、膝抵，做這些動作的時候，都發出「咕咕」的響聲；揮刀解牛時，就發出「嚯嚯」的聲音。他做整個的動作，像跳「桑林舞」一樣悠然自得；發出的聲音，像樂曲一樣的酣暢淋漓。

文惠君讚嘆說：「真是太好了!你的技術，怎麼能達到這樣高超的境界呢?」

廚子不同意文惠君的見解，他放下刀，回答說：「宰牛的時候，我的心中只有道！而沒有技術。」

文惠君不理解廚子的話，有些茫然。

於是，廚子接著解釋說：「我開始宰牛的時候，所見到的無非是牛的整體。幾年之後，我的眼裡，就不再有一整頭牛了。現在，我宰牛的時候，只用心去接觸牛，而不用眼睛去看。我的感覺器官停止了，精神活動還在進行。順著牛的生理結構，劈開筋骨間隙，沿著骨節的空隙，順應它本來的結構，來用刀。從來沒有碰到筋骨相連的地方，更不用說刀會碰到大骨頭了。」

「好的廚師，每年換一次刀，因為他多用割的方法；一般的廚師一月換一次刀，因為他多用劈砍的方法。而我的刀，已經用了十九年了，解了上千頭牛，還好像剛從磨刀石上磨過一樣鋒利。」廚師接著解釋說：「因為牛的骨節，是有空隙的，而刀刃是沒有厚度的，用沒有厚度的刀刃，去切入有空隙的骨節，當然是游刃有餘（好個‘游刃有餘’！這個詞兒，後來竟成了耳熟能詳的成語）。但是，每次碰到筋骨盤結之處，我看到它很難下手，就小心謹慎起來，集中精神，放慢動作，刀子輕輕揮動，牛體就像泥土一樣，散落在地上。」

廚子頓了頓，說：「這時，我提刀而立，四處張望，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然後，我就把刀好好地收藏起來。」（此真大將軍揮刀一般的神慧和形態呀！）

文惠君說：「真好啊!聽了你的一席話，我悟出了養生的道理。順其自然，方可長壽!」

（據《淵鑒類函》）

【附言：道的智慧】

文惠君的廚子宰牛，自有其宰牛之道。他用心神去宰牛，而不是用眼睛等感官。其宰牛之道，就在於始終順著牛天生的生理結構，沿著空隙向前推進。正因如此，其刀解千牛，十九年而鋒利依舊。養生之道也是如此，只有順應自然，拋棄知識、名聲、富貴等身外之物，方可長壽。「心中只有道！而沒有技術」：這種不技之技，實為上技！心中有道，即是真諦！明乎此理，萬事可通也。道之為用，大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