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民門」,當眼淚隨輓歌漸漸飄散(圖)
三歲小難民艾蘭之死。藝術家以藝術的形式表達對艾蘭的哀思。
【看中國2015年09月07日訊】自9月2日,年僅3歲的敘利亞小難民艾蘭.庫爾迪(Aylan Kurdi)冰冷的遺體俯臥在土耳其伯頓海灘上的照片傳播全球起,歐洲乃至整個世界就被眼淚和輓歌所淹沒,持不同立場的人們或迫不及待地斥責「國際人道主義的遲到」,或忙不迭地吟誦著「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力圖將這悲慘的一幕,用作自己「無論如何不能亂」的論據,甚至顧不上校對一下這悲慘一幕的細節。當然,最忙碌的還是「難民目的地」的政治家和大人物們,從素來對難民比較慷慨的芬蘭、冰島,到今年以來不斷高呼「難民太多吃不消」的英國、德國,都在頓作傾盆雨的飛淚中忙不迭修正自己對待「難民門」的姿態,作出一副「其實我們願意接納更多難民」的誠意面孔——彷彿不記得就在3個半月前,它們還因為歐盟推出的「難民配額」叫苦連天、討價還價。
事實上問題並不那麼簡單,某些眼淚和輓歌也未免太「快餐」和廉價了一些。
不幸遇難的艾蘭.庫爾迪是敘利亞難民,幾年來因為戰亂,敘利亞難民已佔據「地中海難民」的小半壁江山,歐盟數據顯示2014年有22萬「地中海難民」湧入,2015年頭5個月就已突破2014年全年人數,截止8月底已突破33萬難民「衝入地中海」,而不幸死在海上或偷渡過程中的難民人數則已超過2500,其中40%來自敘利亞和厄利垂亞兩個國家。
小艾蘭原本似乎不應在這份長長的不幸者名單上:他和他的父母、哥哥和許多親屬本已逃離戰火紛飛的敘利亞,來到了土耳其尋求庇護;他有個合法移民加拿大逾20載、在溫哥華當美發師、收入穩定的姑姑蒂瑪(Teema),後者已經答應做他們申請合法難民庇護的擔保人,儘管擔保申請在今年6月被加拿大聯邦政府拒絕,迫使庫爾迪一家的13名成員(包括媽媽雷罕Rehan)、哥哥居力浦Gulip)不得不衝向地中海,匯入龐大的「地中海難民」偷渡洪流,但和其他難民比,他們需要漂泊的航程原本非常之短——目的地希臘的科斯島位於愛琴海上,距離他們出發的土耳其海岸不過區區4公里。
可以說,90%的「地中海難民」——尤其那些來自南地中海的難民,在逃難途中遭遇的危險要遠遠超過小艾蘭和與他一同罹難的12位親人:他們要克服漫長的海上旅途、不測風波、飢渴、病患和海難風險,忍受「蛇頭」的苛待和盤剝,如果他們來自更遙遠的內陸,或許還需在沙漠、高原和崇山峻嶺中跋涉,並躲避沿途的戰亂和其它凶險,事實上如前所述,僅今年一年為此送命的難民就數以千計,但他們的死並沒有留下如此煽情的照片,沒有引來如雨的眼淚和如潮的輓歌,因此政客和大人物們照樣該說「不」的說「不」,沒有加入「淚水族」行列的法國總理瓦爾斯(Manuel Valls)或聲稱要把官邸讓給難民住的芬蘭總理西皮萊(Juha Sipila),歐洲的普通網民、公眾也照樣有許多在附和極右派「讓難民滾回去」的刺耳聲調。
在眼淚和輓歌中,一些本不應被忽視的細節被有意無意地淡化了:為什麼看似已經「安全」的庫爾迪一家還要冒險「投奔怒海」?
正如小艾蘭倖存的家人——仍在土耳其的父親阿卜杜拉(Abdullah Kurdi)和定居加拿大的姑姑蒂瑪——所言,作為祖籍敘利亞阿勒頗省艾因阿拉伯的敘利亞庫爾德人,他們在土耳其庇護地的難民生涯並不那麼安全和愉快,他們沒有護照,而土耳其當局也拒絕給他們提供出境簽證,這讓他們無法被聯合國正式承認為難民,也無法循任何合法渠道前往心目中的最終目的地加拿大,而按照加拿大最新修訂的法律,每一個在境外申請加拿大難民庇護權的人都必須擁有所謂G5,即至少5名加拿大公民/持楓葉卡的永久居民提供擔保,承諾為該申請人提供「情感和財政支持」,很顯然,小艾蘭的姑姑無力為他提供這樣的擔保,就更不用說為他一家老小了。
截止目前,在土耳其各地難民營中棲身的敘利亞人多達200多萬,而僅今年1-9月從海上進入土耳其的敘利亞難民就高達4.2萬以上,他們中許多人在土耳其都遇到和庫爾迪一家同樣的命運(尤其其中的庫爾德人),從某種意義上,土耳其不啻一個「蓄洪」多年的「敘利亞難民水庫」,一旦「開閘」、「潰壩」、「管湧」,後果不堪設想,當小艾蘭的照片時過境遷,眼淚和輓歌隨風飄散,人們還會關注敘利亞難民的源頭、成因,以及土耳其這個隨時可能出問題的「問題水庫」麼?
不僅如此,正如前文所言,敘利亞難民僅是「地中海難民」的冰山一角(雖然目前是最大的一角):土耳其不僅是敘利亞、也是伊拉克和阿富汗難民流入歐洲或其它收容國的中轉站和「水庫」,還有相當多的難民偷渡客擠進同樣或更加危險的陸上悶罐車、封閉集卡,或海上危險的偷渡船,當小艾蘭的照片時過境遷,眼淚和輓歌隨風飄散,而非法甚至合法移民、難民給歐洲和其它非法移民、難民接收國所帶來的一系列負面衝擊,如就業崗位被擠佔、福利被攤薄、社會治安狀況惡化、文化共識被破壞,甚至原教旨恐怖事件增多,等等等等,一如此前多次發生的那樣被重新喚醒,後果又該是怎樣的?
似乎不應苛責此前拒絕了小艾蘭一家入境的加拿大:作為接收非法移民、難民最慷慨的國家之一,加拿大已為此承擔了沈重的經濟、財政和社會壓力;對歐洲各國5月底的拒絕歐盟「難民配額」也似乎不難理解,畢竟它們也實在有些吃不消了(希臘和義大利僅2014年難民湧入數量同比增幅就高達153%和277%,今年恐怕有過之而無不及),如今在小艾蘭悲慘照片的「催淚彈效應」下,曾在5月27日公開宣稱「法國絕不認同配額」的法國總理瓦爾斯改口了,把「難民配額」稱作「白痴計畫」的匈牙利總理歐爾班沉默了,本不在歐盟「難民配額」範圍內且從來對此持冷漠態度的英國態度鬆動了,甚至早已不堪重負且正在大選選戰中的加拿大也揚言會「認真考慮」再多接收一些難民了……但很顯然,這些無非是小艾蘭照片連鎖反應、是眼淚和輓歌引發「政治正確」及輿情公議洶湧所逼出來的「急就章」和權宜之計。
眼淚總會幹,輓歌也不可能一直唱下去,但造成敘利亞和其它「難民源」的一系列危機暫時並無平息的跡象,而大量「地中海難民」湧入歐洲和其它接收國所可能引發的就業壓力、治安問題、社會矛盾、族際衝突、暴恐隱患……卻隨時可能重新喚醒所在地的排斥浪潮,且相較於眼淚和輓歌,後者更普遍、更持久、更「常態化」,一旦後者重新成為「政治正確」或「票房壓力」(這幾乎是必然會出現的),那麼新的「艾蘭」和「艾蘭一家」,又將會迎來怎樣的命運?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