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資移民與中國富人

加拿大：對投資移民說不？

2014年2月11日，加拿大聯邦公民及移民部長克里斯.亞歷山大在聯邦政府2014年度經濟行動計畫（EAP，實則是加拿大2014年度財政預算）中證實，政府希望在2014年終止聯邦投資移民（IIP）和聯邦企業家移民（EN）計畫。

有評論認為，加拿大此舉，意在「對投資移民說不」，更有人言之鑿鑿，認為此舉意在阻止蜂擁而至的中國富人移民加拿大，因為「中國富豪素質低」、「炒高加拿大房地產」等等。

加拿大真的對投資移民、尤其中國富豪們說「不」了麼？除了加拿大，世界其它各地對中國富豪們的移民作何反應，是否如某些人所言「到處不歡迎」？

加拿大：變相漲價而已

EAP附件中給出的、取消兩項經濟類移民的理由，首先是研究表明，投資移民比其他經濟類別移民支付更少的稅收，且往往缺乏技能，官方語言能力差，融入加拿大社會、環境的能力不及其他類別移民，且最終定居加拿大的意願淡薄。此外，聯邦政府稱此舉可消除投資移民申請者的大量、長期積壓未處理案件，並為提高移民吸納效率、將重點放在吸引有經驗的專業人士鋪平道路。

EN移民計畫始於1983年，IIP則始於1986年，設立之初並非專門針對亞太或中國移民，但隨著上世紀90年代一大批香港富人因恐懼「97大限」，紛紛選擇IIP或EN移民加拿大，這兩項移民計畫逐漸變成了亞洲、尤其中國富人移民加拿大的「專用跳板」，且進入21世紀後，主體從香港富人變成大陸富人。

本埠及中國大陸一些國內傳媒、移民中介對此普遍用了「加拿大拒絕中國富人」之類措辭。從表面上看，此說並非捕風捉影。據聯邦移民部透露，目前積壓的IIP積案多達5.9萬以上，EN積案約7000多，其中來自中國的申請據說就多達5.7萬，一旦預算案表決在國會通過，取消兩項經濟類移民計畫的動議也就自動搭車過關，屆時所有積案將「歸零」，這些人的申請自然泡湯，此前繳納的200萬元抵押金會被退回，這意味著對聯邦政府而言，一筆利息輕描淡寫穩穩入賬，而對這些乾等一年多甚至更久的申請者來說，這筆不菲的抵押金在這段時間內等於投冷閑置，未產生任何效益。

正如加拿大CTV電視臺所言，這一消息早已到處流傳，並不出人意料，事實上企業家移民EN計畫早在2011年就被暫停，2012年IIP也被暫停，目前的積案都是2012年以前的舊案，由於提案系附加於EAP（實際上就是年度聯邦財政預算）上提交，因此將和預算案一併在國會進行表決，一旦預算案表決通過這項提案也就搭車過關。

如今的哈珀政府是聯邦保守黨單獨組閣的多數政府，該黨的大本營在加拿大中部「草原三省」，基本支持者和「票倉」，則是中部能源企業和農業領域的經營者、從業人員，和新移民、尤其華裔及亞裔移民的關係較淺，相反，戰後的幾代華裔移民大多定居在溫哥華、多倫多等東西沿海城市，從事工商業者較多，傳統上多為聯邦保守黨政敵——聯邦自由黨支持者，哈珀政府的移民政策較少照顧新移民、尤其亞太和中國移民利益，在某種程度上是政治博弈的反應。

但作為移民國家，加拿大事實上根本不可能對外國移民關閉大門，事實上取消IIP和EN，也並沒有「對外國富豪說不」的用意——更不用說在標榜「多元文化」為國策的加拿大，在向國會遞交EAP這樣嚴肅的場合，明確將來自某個具體國家、族裔的移民當作拒絕對象這種「政治不正確」的姿態了。

正如《溫哥華太陽報》文章所指出的，早在亞歷山大前任、現改任勞工部長的肯尼任職移民部長之際，加聯邦政府就一再表示，和其它移民國家相比，加拿大的經濟類移民門檻太低，移民身份「太賤賣」了。事實上，2010年的投資移民標準，是投資40萬元，凍結5年，2010年被肯尼任上翻番至80萬元。2011年7月，EN計畫被叫停，2012年7月又輪到IIP，當時就有消息稱，政府此舉的真正目的，是繼續漲價，可能會把原先的投資80萬、5年還本不付息，改為投資160萬且不還本。此次取消兩項經濟類移民同時，聯邦財政部表示，將將在IIP和EN廢除後，增設一個「面向移民的高風險投資項目」和設立一個「基於申請人能力的商貿專才引進項目」，很顯然，所謂「取消投資移民」非但不是「拒絕富豪」，相反，是巧立名目的「大漲價」，目的是把「不夠富豪」的「小富人」擋在門外，讓「富豪中的大富豪」入內。

2月13日，因為屢屢對移民項目「瘦身」，而被戲稱為「不移民部長」的肯尼，在記者會上公開表示，「加拿大始終歡迎經濟類移民」，但「僅僅把80萬加幣存5年對加拿大稅收、就業貢獻甚少」，且「澳大利亞等國對投資移民的要求遠高於加拿大」，調整是為了「用投資基金移民和創業移民兩個更有效的移民項目取而代之」。

肯尼的這番話證實了此前「要大富豪，而不是不要富豪」的推測：IIP和EN將分別被「投資基金移民」和「創業移民」兩個新名詞一對一置換，與之相應的，將是大幅提高的投資金額標準，和更加苛刻的投資歸還條件（由於「不還本不付息」方案遭到普遍抵制，可能用延長還款期、強制購買政府長期債券或基金的方式代替）——肯尼所提到的「澳大利亞要求」，顯然指後文即將說到的「500萬澳元移民新規」。

其它「投資移民樂園」的收緊措施

「中國富人海外移民熱」是老生常談的話題，2011年中國銀行和胡潤百富榜日前曾公布一份聯合調查結果，稱中國千萬富翁中有約46%的人有移民傾向，其中14%已有所動作，而移民的動機主要為「子女前途考慮」和「財產安全考慮」，美國和加拿大則為這些中國富翁移民的首選目的地（首選目的地為美國的佔40%，加拿大37%，新加坡14%，歐洲11%），2013年底，胡潤百富新的調查報告又稱，完成移民的中國億萬富翁比例高達1/3。今年1月，BBC報導稱，2012-2013年參與「投資百萬英鎊項目」移民英國的中國人達171名。

中國富人移民潮的動力，包括為子女、養老和財產安全考慮等。但正如法國《費加羅報》文章所言，這種現象存在一個有趣的悖論：世界上最容易掙錢的地方之一是中國，但在這裡掙到大筆財富的富豪，卻夢想著去境外生活，去享受更安全的食物、更好的環境和更理想的子女教育，且中國房地產熱讓許多人一夜暴富，這些人對移民最熱衷，卻最不適應海外生活。

正是這種特殊的成因，讓中國富豪的海外移民顯得「身在曹營心在漢」，人是變成了外國公民、居民，資金看似也轉移出境，但實際上他們不融入當地社會和經濟循環，很少納稅、很少創造就業機會，許多人的工作、生活重心仍然在國內，不少資金在海外「消毒」後，又以「外資」形式悄然流回中國。不僅如此，這些人還在某種程度上助長了移民目的地的房地產炒作，導致當地人置業成本水漲船高，引發一些社會矛盾。

正因如此，一些國家和地區抬高了投資移民門檻。

2010年10月13日，香港特區政府將投資移民門檻從650萬港元上調到1000萬港元，並並將房地產從投資移民計畫的投資資產類別中剔除，自14日起生效；澳大利亞2010年4月19日大幅度修改商業移民（即投資移民）規則，取消了163B類商業移民，並大幅度提高其它類別商業移民的資金下限，家庭淨資產要求從25萬澳元上升至50萬，升幅高達100%，經營性商業移民的投資股份佔有率下限，由年營業額40萬澳元、股本比例10%，大幅上升至49%；新加坡2010年3季度修改投資移民法則，其中A方案原先要求投資至少100萬新加坡元於自主經營的實體企業，改為250萬新加坡元，B方案原先要求投資至少150萬新加坡元於指定基金，改為250萬新加坡元，而C方案，即投資基金和房地產組合方案則乾脆被取消，也就是說和香港一樣，新加坡也不再鼓勵投資移民購買當地房地產；2013年12月23日，馬爾他宣布修改入籍法，將投資移民門檻從65萬歐元提高到115萬；2013年底，紐西蘭移民局宣布12月20日起取消創業移民項目，將在2014年3月底開啟新的企業家移民方案，仿效澳大利亞實施打分制，包括經商經驗、雇工人數、出口潛力、創新性、固定資產投資、年齡等都成為打分考核因素，達到120分方具備申請資格，據分析80%現申請者根據新規將不合格，而有消息稱，紐西蘭投資移民項目也可能收緊。

有緊也有松

但各國投資移民政策並非都在收緊，而是有緊有松。

2009年9月，歐巴馬簽署EB-5移民法案，根據該法案，美國在全國各地設立吸引外國移民申請者投資的「EB-5投資區域中心」，經過政府審批的EB-5區域中心可以招募投資移民，只要在該區域投資50萬美元，創立一個項目，雇佣10名以上當地就業人口，正常運作2年以上，便可無條件申請綠卡。

最著名的「松」，則是澳大利亞在2012年11月24日首創所謂「500萬移民新規」，即專門為願意投資500萬澳元（約合3255萬元人民幣）創立「臨時188」和「永久888」兩類「重要投資者簽證」類別，並給予「無年齡上限、不用相關考試分數、縮短居住年限要求」等特殊優惠；據《南華早報》報導稱，91%申請「500萬移民」的是中國人，2013年共有65名中國人過關獲批，總金額高達3.25億澳元。

「松」趨勢最明顯的，則是苦於囊中羞澀的南歐各國。

2013年5月，希臘推出新的經濟類移民項目，只要在該國購買價值25萬歐元房地產，外國人就可獲得永久居留權，日前更將房地產轉讓稅從11%降至3%，日前希臘發展與競爭力副部長諾迪斯.米塔拉奇親自到中國推銷該項目，儘管他也同時強調「希望投資移民來希臘是為了真正獲得居留權，而非換身份、轉移資產」，但接納之意溢於言表。

2009年2月塞普勒斯推出「購買等值30萬歐元房產即可申請永久居住權」移民新規，一度炙手可熱，但在去年初銀行危機爆發後一落千丈，如今一些移民中介正借加拿大聯邦移民政策的變動大做文章，試圖再度炒熱塞普勒斯投資移民這一「滯銷產品」。

2013年9月28日，西班牙推出「買房換居留權」新政，規定凡購買50萬歐元房地產即可獲得兩年居留權。但這項政策推出後反響遠不如預期，因為這不僅比一年前提出計畫時的16萬歐元翻了兩番多，而且所謂「居留權」只有兩年限期，獲得者還不能享受社保等福利，不能在當地就業，正因如此，該法案被不少外國富豪譏諷為「搶錢」。

2012年底，葡萄牙推出所謂「黃金居留證計畫」，只要投資50萬歐元購房，就可在5年後獲得全家永久居住權，11年後獲得入籍申請資格。而在5年內，申請者可獲得申根簽證，「移民監」則不過是第一年7天、以後每兩年14天而已。據葡萄牙使館稱，截止去年11月，申請該移民計畫並獲得簽證的中國人為248名，佔總數近80%。

馬爾他在提高投資移民門檻同時，卻設置了「加快費」，凡額外投資35萬歐元房地產並持有15萬歐元指定證券至少5年者申請投資移民可以加快，這個小島的投資移民額度每年高達1800人，獲得公民權者會經過6-25個月考驗期方能核發護照，移民入籍者的名字將被全數公布；

此外，英國的「投資百萬英鎊移民項目」也常被移民中介宣傳為「移民優待新政」，事實上這一政策延續了許多年，既沒有收緊，也沒有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