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F評估中國銀行業：金融崩潰到來?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在上週一發布的該機構有史以來首份中國銀行業評估報告中表示中國金融體系「總體強健。」該機構在這份報告中對中國17家最大的銀行進行了調查——這17家銀行在中國商業銀行系統中佔據83％的份額，並得出結論表示這些銀行「似乎可以承受單獨出現的各種衝擊。」

從表面上看，中國銀行業確有許多可喜之處。首先，不良貸款率正在下降。中國銀行業監督管理委員會（CBRC，簡稱銀監會）此前宣布，截至9月末中國商業銀行不良貸款率為0.9％。比去年末早已令人印象深刻的1.1％又有明顯改善。此外，銀監會指出，截至9月末中國商業銀行的資本充足率為12.3％。

然而，這些令人欣慰的數據並不能準確表達中國商業銀行的健康狀況。據中國央行——中國人民銀行公布的統計數據顯示，為響應中央政府發出的一系列指令，中國各大商業銀行在2009年開始大量發放貸款。

據中國人民銀行的統計數據顯示，其中最大的17家商業銀行在2009年將他們的貸款規模令人吃驚地擴大了34.9％。在2010年，這些銀行的貸款規模又擴大了18.4％——這個幅度仍令人印象深刻。此外，中國銀行業金融機構近年來通過創建表外貸款產品而獲得可觀的費用收入，這可能會使他們——無論是正式或是非正式——冒有虧損的風險。

沒有一家金融機構能夠在「吹脹」其貸款規模的同時保持資產質量，而有關中國出現「鬼城」、省級融資機構拖欠貸款及經濟持續低速增長的新聞導致外界極為擔憂中國銀行業借款人的償還能力。

此外，中國政府在過去曾報過中國銀行業的不良貸款規模難以令人信服——尤其是在中國銀行業上一次發生於1990年代末的危機期間。當時作為中國銀行業監管機構的中國人民銀行經常對外界宣布，中國銀行業整體不良貸款率為1％，而當時大多數分析師表示真正的不良貸款率介於30％至40％之間，而有些分析師甚至猜測介於60％至70％之間。

這次，銀行分析師們開始預計中國銀行業健康狀況將顯著惡化。比如，瑞士信貸（Credit Suisse）認為中國商業銀行的不良貸款率「在未來幾年內」可能會攀升至12％，從而抹去高達60％的銀行所有者權益。標準普爾公司（Standard & Poor’s）認為，如果利率顯著上升，那麼中國商業銀行的貸款質量將會出現類似「侵蝕」。在中國銀行業上一次危機的初期，機構分析師一致低估了不良貸款的程度，因此沒有多少理由認為他們這一次會更加實事求是，特別是由於中國銀行業的貸款規模已大幅增加。

為了應對1990年代的銀行業危機，中國政府讓新成立的四大資產管理公司以高出市場價值的價格從中國四家最大的商業銀行手中買下不良貸款，從而使不良貸款從這四大行的資產負債表中剝離出來。隨後在過去十年期間中國政府向銀行業注資，之後宣稱這些銀行完成了「改革」，並最終在股票市場上發售了銀行股票。

是的，中國的國有銀行已實現了現代化，但在一些關鍵方面這些國有銀行仍與1990年代基本沒有多少變化。只有當這些銀行實現自我管理——就像我們在2009年非常清楚地看到的那樣，他們才算得上實現了真正的改革。目前中國銀行業仍由中央領導作出諸般重大決策。

由於中國政府直接干預銀行管理，中國銀行業目前頗為脆弱。IMF這份報告在其中最重要的章節中表示，「如果幾大衝擊同時成為現實的話，那麼中國銀行系統可能會受到嚴重影響。」具體來說，該機構此話中所警示的幾大衝擊包括信貸、房地產及貨幣（即匯率）風險。

這些衝擊是否會一次只發生一個呢？到目前為止，的確如此。中國政府在2008年至2009年期間實施的過度刺激措施造成了三個顯著的混亂：股票市場繁榮、房地產市場泡沫及消費市場通貨膨脹。

繼受到密切關注的上證綜合指數在2009年驚人地上漲80％之後，中國股市去年及今年連續下跌。雖然股價下跌並沒有傷害中國經濟，但現在房地產市場下滑有可能傷害中國經濟。房地產價格目前正在下滑，而同時中國經濟正在硬著陸，通貨膨脹高企不下，而且出口仍然脆弱不振。

並不是所有人都接受這一推論。比如，《福布斯》撰稿人肯尼斯·拉波扎（Kenneth Rapoza）稱IMF這份長達126頁的報告為「對所有認為中國經濟會硬著陸的看空者的另一個打擊。」哦，或許並非如此。別忘了，IMF在報告中得出的這些結論是基於在去年6月至12月中國經濟運行良好期間進行的一系列壓力測試，而該機構指出，其數據採集存在各種缺陷，包括中國政府未能分享「關鍵」信息。此外，在該報告論及的一系列基本改革——比如與設定利率及貨幣價值（即匯率）相關的改革——方面，中國領導人在可預見的未來不會加以實施。

從來沒有一個國家能在發展的進程中避免出現一場重大的金融崩潰，看來中國這個時候到了。然而，從某種意義上說，投資者無需擔心中國這幾家最大的銀行。這些銀行——尤其是四大行——和中國政府一樣穩固。中國政府將盡一切力量保住中國這幾家最大的金融機構，因為這些機構對於中國經濟——因而也是對一黨制中國的生存能力——而言至關重要。沒有人認為中國領導人會允許任何一家大型金融機構倒閉。

儘管如此，外資金融機構並不會坐等查明這些銀行是否「太大而不能倒閉」。這一次，外資金融機構正紛紛拋售各自在中國「四大行」中所持的戰略性股份。比如，美國銀行（Bank of America）近來減持中國建設銀行股票，而高盛集團則在減持中國工商銀行股票。

這很可能是正確的對策，因為如果上述信貸、房地產、匯率等危機同時發生，中國銀行業很容易受到嚴重打擊。不幸的是，這些危機必然會同時發生，而不會以任何其他方式發生。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