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是感恩節前的事兒了。那天在餐館吃飯,碰到了東北哥們兒老張,以前我的帖子曾經提到過他。國內失業後,一個月拿400塊錢艱難度日,後來輾轉來到美國,依著身子骨結實,打了兩份工,靠出賣勞動力掙錢,一年下來能存兩萬多美金。當年花了兩千塊錢買了輛二手的卡迪拉克,他開著那輛擦拭一新的車,那自豪的笑臉,至今在我的腦海中有著深刻的記憶。那一年他告訴我,如果在中國,他這輩子也甭想開上這麼好的車,東北那圪塔開卡迪拉克的人並不多,別說咱失業職工了;雖說咱是"民工",美國民工和中國民工大不同。
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問起老張這些年咋樣,老張比當年更加的自滿了:拉了倆東北老鄉入夥,如今的官銜相當於國內的小包工頭,咱有的是力氣,專跟著一個洋人的大型裝修公司當下手,人家不願意幹的髒活累活力氣活,統統交給咱們干,一個小時就能掙二十來塊。那輛卡迪拉克不要錢送給了手下,買了一輛嶄新的皮卡,跟老美的嗜好有一拼,老張已經沒有了當年大大咧咧扎扎呼呼的嗓門兒,小聲的貼近我,跟我顯擺這一切。
末了,老張說很感激我,讓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告訴我,當初你說者無意,我聽者有心,是你當年的開導幫了我:原先他是把掙的錢都存在銀行,等打道回府再取出來回國買房子營生,一來這錢不好掙,要掙到一定的數才行;二來,錢匯到國內,萬一老婆帶著孩子跑了,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我勸他,一呢,你現在算是有了掙錢的門道了,美國力氣活的工作,還是不愁找不到的,要想置房子置地,可以先付首付,以後掙錢還貸,再說美元不斷貶值,放在銀行虧大了;二呢,開公司經商辦企業還講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何況老婆孩子呼?你在美國打天下,盡可以把心放肚子裡,月月寄錢回家,也給人家娘倆一個盼頭。
我也就是那麼順嘴一說,沒成想老張還真是當回事兒了,還真是就那麼辦了。這些年來,儘管美元跌了,可國內房價漲了股票漲了,老張早先寄回家的錢,不僅保了值了還賺了錢了。用老張的話說,叫做"美元越來越不值錢了,美國越來越疲軟了,咱窮人也不再是從前了,這錢也賺了幾個銅板了,身子骨也大不如往年了,要考慮回國發展了"。那天,老張樂呵呵的先走了,等我買單的時候,服務生告訴我,一位張先生已經替你買過了,連小費都付了,我感動的眼淚都要出來了:受苦受難的人替我買單,這輩子是頭一回;在請客吃飯平均分賬或自帶乾糧的美國,有人不吱聲地給我買單,這輩子是頭一回。
很巧合,還是這個感恩節,我受邀到一處海邊豪宅去做客。這個豪宅的女主人,也曾經是一位失業職工,當年企業改制,無奈之下兩萬塊錢買斷了工齡,離開了企業,後來孩子擇校一把花掉了這十多年的心血;屋漏偏遇連陰雨,因感情問題又與丈夫離了婚,失業和家庭的雙重打擊,曾經讓這位女士對生活失去了信心。後來通過親戚的幫助,輾轉來到了美國。先是在一家餐館打工,因為剛來美國還沒車也不會開車,恰好那段時間我在公司做開發支撐,自願上班時間從上午十點到晚上八點,正好順道載她上下班。
後來她考了駕照,買了輛二手車,我就不再接送了。但是對於我曾經的這點幫助,她一直銘記在心,以後的每年過年,都要給小孩子買點東西,搞得我很不好意思。其實我也沒做什麼,就是每天多走了一段LOCAL,耽誤了幾分鐘時間而已,週六和週日算是稍微麻煩點,有時候外出,請其他好朋友代為接送,這些舉手之勞,並不算是很大的幫助。可能是人在最艱難和最需要的時候,能夠得到的幫助才是最珍貴和最難忘的吧。
她在那以後,一邊打工,一邊上成人學校,後來又到社區學院"深造",再後來,她在一家研究機構的化驗室找到了一份工作,雖然是打雜工,收入還不錯。據說,一天下班,黃昏時分,夕陽在天邊映出鮮紅的晚霞,微風輕輕地吹拂著墜落的紅花,而她的那輛破車,就是無法啟動。正在無奈之際,飄然走過來一位白人紳士老頭兒,熱心幫忙,二人一見鍾情,墜入愛河。說是老頭兒,比楊振寧老先生還是年輕的多了,50歲開外60歲不到,許多洋人不喜歡染髮,看上去老了些。他們結婚時給我發了請柬,很可惜我回中國,沒能參加。
這天是第一次來到她的新家,依山傍海,寬敞明亮。她的兒子也來到了美國,看樣子跟那個老頭兒相處的還不錯。這一點,洋男人普遍比國男強,國男再婚,通常都比較計較是否有子女,尤其比較計較是否有兒子,也不知道為啥;老外這點很是想得開,沒費什麼功夫,就有一個大小夥子管自己叫爹,那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啊!那一天的客人並不多,在那近百平米的客廳裡,常常迴盪著他們三人的笑聲。我推開落地大玻璃門,走到陽臺,看著大海,眺望彼岸,心中突然有一種感慨:在中國苦難的人和貧窮的人,都能夠來到美國,該多好啊!
(不要一說中國人在美國幸福和成功或在中國掙了錢很快活,你張嘴就罵,上個帖子說了遠親沒來美國在中國掙了幾百萬,有人就說我是老共的托兒,估計這回該有人說我是老美的托了,有人活的挺累的,也挺可憐的,天天也不知道在揣測人家什麼。凡是經常往來於中美之間的,凡是對中美社會有所瞭解的,凡是與朋友之間有所交往的,這些平凡的例子,怕是舉不勝舉,到處都是,篇幅所限,不多贅述。鏈接曾經講過的一個故事:有這麼一位小夥子,當年兜裡就揣著一枚25分的硬幣,來到北美闖天下,如今已經是萬貫家產了!)
以一個平常的心,看待中國,看待美國,這兩個國家都有各自的好,也都有各自的不足。這個世界,本來就有太多的無奈,一個人和一個家庭的力量,是極其渺小的,或許無法改變大自然的造化和一個國家的制度,然而適者生存,無論生活在美國還是生活在中國,只有努力去適應,調整心態,自信自強,才會有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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