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辉：努力做一个真实的公民

造物主赐予我们的每一个器官都是珍贵的，而其中，眼睛则尤其珍贵。我们遇到任何危险，第一反应就是闭眼睛，或者眨眼睛，可见人类对眼睛的呵护是天性的一部分。我们为什么总是优先珍视眼睛呢？因为我们珍视自己的人生，而珍视自己的人生，首先就要珍视光明。而光明属于能够发现光明的人，因为他们有一双属于光明的眼睛。

人们对于真实的定义，较真实本身来说，是极为肤浅的。最真实的是什么？也许真的只有上帝知道。但是，即使是这个离真实已经相去甚远的人为的定义，人们其实都已经觉察到了它的可怕。有意地察觉，或者无意地察觉。我们有理由这样发问：人类的本性中是否已包含了拒绝真实这样的成分？他们是否经常有意或者无意地在回避光明？

是的，光明和真实有时候并不可爱，甚至，大多数时候，光明和真实是可怕的。所以许多年来，我们拒绝光明和真实便有了一个堂堂正正的理由：为了生活不至于可怕，为了社会越来越美好。可是，人类数千年的挣扎史已经证明：人性中离开了光明和真实，人性是扭曲的和异化的；人道中离开了光明和真实，人道就会蜕变为兽道，或者叫革命的人道；政治中离开了光明和真实，政治就会成为卑污的和阴暗的；生活中离开了光明和真实，所谓的"越来越美好"是不可能的，毕竟是短暂的。

中华民族是一个缺少光明和真实的民族，有史以来，我们的历史很少真实过，有新闻以来，我们的新闻很少真实过。一切本应以真实为生命的东西其实一直都是被统治者唤醒的僵尸，他们舞蹈着，却从没有生命，而我们宁愿误以为他们有生命，这就是我们的历史和新闻。专制制度，造就了人们的利害取舍，为此，人们宁愿相信虚假的面目和黑暗的东西，而那些相信光明和真实的人则需要付出必要的牺牲。为什么大家追逐智者？因为智者总能揭示一些为我们所不知道的东西，智者总在引导我们去发现。其实，智者如我们一样，都是很平凡的人，他们的眼球和大脑的构造并不比我们复杂。虽然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但是上帝很显然总是眷顾那些智者，因为他们愿意真实地感受上帝给予的这个世界。

片战争的来龙去脉是什么？对日二十一条究竟是谁搞的？北伐是怎么回事？国共合作与分裂的内幕是什么？抗日战争是谁领导的？国民党在大陆究竟为什么失败？朝鲜战争是谁阴谋策动的？饿死3000多万人的大饥饿是怎么由来的？文化大革命的动机后果是什么？打倒四人帮的政变内幕与合法性是什么？中越战争的性质是什么？六月四日是什么日子？李红智和他周围的信仰者是什么人？赵紫阳最终有什么遗嘱？......这些问题的真实答案在官方喉舌中是找不到的，甚至有一些问题讳莫如深，不许讨论。

就目前的中国，迷雾就太多，这些迷雾都是统治者散布出来的，只为掩盖光明和真实，其目的就是确立统治的正义性和合法性。可是，专制统治者历来都是从侠客到魔王，然后死掉，他们就是在这样一个历史中循环。专制统治者书写了历史，但是他们改变不了史实，专 制统治者掩盖了现实，但是现实也将变成史实。真实是可怕的，而历史的真实因了其自身的重量，会让人尤其感到恐惧。有一小部分日人本为什么要修改历史教科书？他们为什么不愿意正视他们历史上的真实的污点？因为真实是可怕的。同样，有更多的中国人既不愿意正视历史，也不愿意正视现实。在苛责日本人的时候，我们反思过自己民族对越南人民犯下的罪行了吗？在苛责朝鲜劳动党对中国共产党忘恩负义的时候，我们反思过中国共产党面对苏联共产党做过同样的事情吗？

今年，因为六月四日的原因，我先被北京警方重兵监视，后被山西警方派员接回。在和警方人员聊天的过程中，我问他们："不就是一个日子吗？恐慌如此，你们就不反思？二十年前的这一天发生了什么，能掩盖过去吗？这样重大的一个历史事件就能用这样非法的手段掩饰过去？如果你们以为二十年前自己做的对，那也应该纪念这个挫败反革命暴乱的日子呀？"我又说："你们这样做，只能证明你们曾经错了，但是你们因为不想认错，就只好用后来的更多的错去掩饰那一天的错。"我又说："历史不是这样书写的，迟早会有个说法，希望你们在历史上为自己寻找一个位置。"他们都无语。

只有光明和真实，人类才有可能达到相对的自由，只有通过自由，人类才可能找回自己失去的人性。如果我们连睁开眼睛看的勇气都没有，怎么能找到路？难道真的要永远沿着邓小平的办法去"摸着石头过河"？邓小平已经死了，中国人还要继续活下去，邓小平不敢面对的，我们还要继续面对。

只有光明和真实，中国社会才能坦然面曾经有过的成就，也只有光明和真实，中国社会才能坦然面对我们必须背负的沉重负担。在光明与真实面前，必须要能坦然，也只有这样的坦然，才有这样的胸怀，才有希望去开启和解的大门。《宪章》中说："厘清真相，寻求和解"，大致可以这样理解。

光明和真实，这不仅是国家和社会的事情，不仅是执政党的事情，是我们每一个中国公民的事情。这个事情做不好，中国没有前途，中国人没有前途，一个不能正视自己的民族不可能无往不胜，一个不能正视自己的人注定是要堕落的。一个很少有光明和真实的民族，面对光明和真实的时候，需要付出很多，还就是光明和真实的可怕。光明和真实，确实让每一个在黑暗中的人感到可怕，正是由于这种可怕的感觉，我们总在回避光明与真实。可是，如果每一个中国人不能面对光明和真实，那么我们连一个现代人类都算不上，何谈现代公民？

我们也许不高尚，也许不是英雄，但是最起码我们是真实的，我们愿意生活在光明中。有什么真实的事情，就光明地去面对它，有什么真实的想法，就光明地去表达出来，这样，我们就是一个真实的公民。做一个真实的公民，勇敢地去迎接光明，这是现代公民的基本品格。现代公民社会是拒绝虚假和黑暗的社会，那么，它需要一群光明而真实的公民去建设它。

2009.7.5

《公民月刊》 首发

注：本文是《努力做一个合格公民》系列文章之一，下篇预告：努力做一个负责的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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