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我在旧书市场中购得一册由某大学革命筹备委员会(革委会)印制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战歌》,书中除了大量的那个年代中人人耳熟能详的诗歌词、语录歌外,竟然还有一些诸如《十唱十六条》、《欢呼八届十一中全会公报》这样的歌曲,而让我最感到丑恶和不可理喻的,就是那首标明为2/4拍,演唱风格为“哭丧的”《牛鬼蛇神队队歌》,歌词有两段:
我是牛鬼蛇神/我是人民的敌人/我有罪,我该死。我有罪,我该死。/人民应该把我砸兰砸碎!
我是牛鬼蛇神/要向人民低头认罪/我有罪,我改造。我有罪,我改造/不老实交代死路一条,死路一条!
我的一位长辈曾毕业于北京101中学,他告诉我,1966年“红八月”,北京许多红卫兵在各自的校门口逼迫学校中已被揪出来的“反动学术权威”和“黑五类”站成一排,大声唱这首《牛鬼蛇神队队歌》,谁若是唱不好,小将们立马一顿皮带劈头盖脸抽上去,直打的“反动学术权威”和“黑五类”们唱好这首歌为止。
饱含着人类屈辱和伤痛的语言被谱以人类艺术最高尚的方式--音乐,二者在扭曲的世界中无奈的融合了,从而形成了音乐史上最黑暗的一串音符,音符在颤抖,人类在哭泣,在哭泣与颤抖中,音乐的暗伤形成了。
造成音乐的暗伤的原因有多种,而最直接的也是最致命的则应当归于思维的极度偏执,在这种思维的极度偏执下,任何一种艺术的表现方式都显得苍白无力。音乐也暴露出了最软弱的一面。鲜血一滴一滴渗透了历史的表层,从而构成了这音乐的暗伤特有的颜色和疤痕,当我们抬头仰望贝多芬、施特劳斯等音乐大师及他们不朽的作品时,音乐的暗伤却在早已遗忘的思维肌体中隐隐作痛。
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有一句口号叫“政治是统帅,是灵魂。”在这种特殊的历史背景下,我们就不难理解《牛鬼蛇神队队歌》以及诸如此类歌曲所呈现出的文化符号扭曲的状态了。
我又在不自觉的抚摸历史的创伤了,这种不舒服的抚摸可能会使得某些“过来人”感到心里隐隐做痛,但会令我们站在历史的面前更清醒一些。
2000年1月7日写于西安城东
(文革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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