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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村添新墳 哀樂不絕耳(圖)

中國農村老人經歷的「疫情嚴冬」

作者:薛小山  2023-01-31 11:26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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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村
中國農村疫情嚴重(圖片來源:Photo by NOEL CELIS)

【看中國2023年1月31日訊】在春節假期結束,中國各地復工之際,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星期一(1月30日)表示,本輪新冠疫情已接近尾聲。然而記者通過採訪瞭解到,許多偏遠地區嚴重缺醫少藥、村幹部瀆職缺位,導致農村老人死亡激增。以往春節前喜氣洋洋地忙辦年貨,如今卻是「街頭大喇叭哀樂從早到晚響個不停」。

1月30日,中國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就春節期間疫情防控情況舉行發布會。中國農業農村部農村合作經濟指導司副司長毛德智表示,春節期間農村地區的疫情總體平穩,沒有出現疫情上升的情況。

同一天,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在其網站上表示,綜合各類監測數據,中國本輪疫情在2022年12月下旬達到高峰,其後不斷下降,各省走勢基本相近,城鄉也基本同步。

28日,中國疾控中心表示,1月20日至26日中國在院新冠病毒感染相關死亡病例僅有6364例。然而很多偏僻鄉村的病患擠不進醫院,在家去世後未能被統計進入死亡人數。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18日強調,農村醫療條件相對薄弱,防控難度大、任務重。「我最擔心的是農村和廣大農民朋友」,「一個社會幸福不幸福,很重要的是看老年人幸福不幸福。」

各省市緊隨其後發布通稿要求落實農村防疫力度,但是趕不上疫情擄走老人生命的速度。

從小生長在內蒙古赤峰市喀喇沁旗西山村的維權律師劉士輝23日在給家人拜年時得知鄰村的慘況,「西面於家營子村,南邊小烏珠梅沁村,分別死了二十多個人,主要都是老人。當時我一聽很震驚,往年冬天死個一兩個,三五個是正常的,這波疫情一個多月死二十多個人,相當驚人。」

死亡陰影下的農村新年:白聯比紅聯還多

來自山東農村的人權活動人士界立建也告訴記者,他的老家聊城市高唐縣趙寨子鎮高寨子村有大約一千人,至今至少20位老人染疫去世。按照山東習俗,家族一百多人要在大年初一成群結隊地給老人磕頭,不少人病情加重或者復陽。

他有一位六十多歲的親人在全家感染後於一月上旬去世,「他有肺氣管炎,一直咳嗽,渾身燙得特別厲害,半夜就走了,家裡怕他冷給他燒炕,被子都濕了。上個月月底去的醫院,回家不到一個禮拜就去了。」

當時縣醫院拒絕治療,因為沒有病房和醫生人手,建議回家靜養。「準備(後事)吧,你要藥我也沒有,吸氧機、氧氣瓶我都沒有,我自己親爹親媽都不能提供。」醫生如是告知家屬。

在高寨子村,界立建透露,以往春節前老百姓都忙著喜氣洋洋地置辦年貨,今年街頭大喇叭的哀樂從早到晚響個不停、空氣中瀰漫著紙錢的燒焦味,死者親屬為買不到喪葬用的白布和黃紙發愁,鎮戶籍室等待銷戶的隊伍排到四、五十米外。

「老人家走了的,鎮上管轄片區的村民拿著戶口本來註銷戶口的,都沒笑容,家裡出事了,穿著黑衣服,臂膀上孝章別著還沒有摘下來。白事隨禮扎堆,從年前隨到年後。幾乎前街後街到處都是貼白聯,白聯比紅聯要多,哪有什麼過年的氣氛?心情老壓抑、老痛苦了。」

中國記者洪蔚琳走訪山東萊蕪口鎮上扎紙馬的手藝人這一個多月的經歷也瞭解到「死去的人太多,扎馬人的手跟不上」,扎一匹紙馬的時間被迫從三四天縮短到一整夜,萊蕪殯儀館1月初一天可以燒150具屍體。

除了心情沉痛,農民求醫和處理喪葬事務的經濟負擔也非常大。界立建指出,新農合(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現在不給報銷感冒發燒藥,火葬場多交四、五萬塊才能優先處理,村民賄賂當地官員後才被允許土葬,而僱人挖墳坑的費用一下子翻了兩三倍。

「現在火化場火化排不上號,有的直接土葬,很多搞紙棺材、簡易棺材。還得給管殯葬產業鏈的司法機關、派出所上貢安排好,不然真給(屍體)挖出來,說你違法違規,那就是最大的大不孝了。現在農閑,但是地裡到處都是人。外村的閑余勞動力過來挖墳坑。以前僱人一兩百塊,現在四五百。」他說。

猝不及防的村醫,沒影兒的村幹部

習近平在18日的講話中呼籲要堅持像脫貧攻堅那樣,「五級書記」抓農村防控,縣鄉村三級尤其要承擔起屬地責任。

中國農業農村部1月19日聲稱各地統籌安排鄉鎮幹部、村「兩委」幹部、駐村第一書記和工作隊員、黨員、村醫等力量確保到戶到人,全國共組織動員1901萬人包保聯繫重點人員,覆蓋率達到99.73%。

政府對於農村疫情的關注,來得微薄而遲緩。陝西省榆林市佳縣文同村一位剛挺過疫情的老人杜金蓮對記者表示,11月下旬到12月初,該村生產二隊大部分人都陽了,上個月村裡已經死了六個老人。

「沒有人管,村支書也知道病情嚴重,但是沒有人管。(當時)啥飯都不想吃,噁心,想吐吐不出來,頭疼了十多天。」她說。

河南浚縣伾山街道寺下頭村一位因安全原因不願公布姓名的居民王明(化名)告訴記者,700多口人的村子死了三個老人,東邊一個村死了二十多個。

「我參加了親朋好友的四個葬禮,去世的都是65歲以上。一個行政村(三個自然村)有一個衛生所,當時很多人陽了後去那輸液吃藥,都是按照發燒、感冒、消炎的藥。不超過兩千人,就一個醫生。」

一線大城市面對第一波感染高峰時捉襟見肘,農村卻是「裸考」新冠

美國外交關係協會全球健康問題高級研究員黃嚴忠18日在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網站上發表題為《在中國農村,一場新冠海嘯正在醞釀》的文章說,中國農村地區每1000人中僅有4.95張病床和5.18名衛生專業人員,約為城市的一半。鄉村診所少有配備氧氣罐,有些甚至沒有氧氣計來檢測病人的氧氣水平。

此外,清零運動也拉大了農村衛生系統的差距,三年封控期間,退熱藥、止咳藥、抗生素和抗病毒藥品被嚴格管控,農村基層儲備嚴重不足。

在習近平探望和惦念的脫貧重點區域四川涼山彞族自治州,疫情在一片沉默中呼嘯而過。一些彞族老人不理解新冠為何物,只管它叫做「感冒」。

喜德縣人民醫院的一位醫生告訴記者,1月10號左右開始,每天做CT(斷層掃瞄)的病人有150多人,大概持續了三天,連外科的床位都佔滿,九成醫務人員也中招了,有個養老院甚至送來了三、四十個感染的老人。

「很多鄉村醫藥沒有設發熱門診的,(政府)定了收有十大症狀的病人(的地點)。以前感冒發燒的藥,鄉村醫院還是有,這一波放開感染之後基本上全部拿來用了。。。之前醫藥公司可以隨便採購,放開過後大家都在囤藥搶藥。買不到也沒辦法,這些藥必須要集中採購才能買得到。」他說。

在山東農村,界立建說藥房連甘草片、止咳糖漿、布洛芬、泰諾、盤尼西林、三九感冒靈顆粒都買不到。「有些獸醫站有獸藥,給牛豬驢啊發高燒(用)的,也有人在買,要注射打針的降溫藥,有人去用。」

王明(化名)也給自己備了一些青蒿素和主要是獸用驅蟲的伊維菌素。他回憶說,最為諷刺的是,過去三年村幹部野蠻地封村、堵路口、通知隔離和核酸檢測,大喇叭24小時不停宣傳防疫政策,自以為是革命積極份子。但清零放開以後,這些人幾乎是人間蒸發。

「突然之間沒有了,好像沒有村幹部了,沒有政府機構了,原先他們戴著紅袖箍,人五人六的。(現在)喇叭也沒有,沒有政府的人說疫情、病毒的事了。」

官不救民自救,夜不安惟覺「命比金貴」

在喜德縣北山鄉青蔥延綿的田間地頭,村民們在12月下旬過完彞族年後勞作如常,很多戶人家養著一兩頭豬、幾頭牛、十幾隻羊以養殖業謀生。支教老師羅文華在此奉獻了三十餘年的歲月,在這個寒冬,山裡的老人過得尤為艱難。

他說,去年自都村和瓦伍村合併後總人口上千,其中60歲以上的約有60多人,1月8號前多數老人都陽了,沒感染的僅12人,至少6人死亡。「第一波開始的時候最需要的是藥品。」

「沒有核酸檢測,沒有抗原檢測,不知道是否是陽了。我認為(村裡)基本上都陽了。。。離城太遠,如果出現突然疾病去醫院的路程太遠,他們好多沒有車,來回就要花三四個小時。」

過去一個月,羅文華和其他志願者將一項為涼山捐藥活動籌集到的抗原、印度版默沙東、中國版輝瑞新冠藥、血氧儀、水銀溫度計、攜帶型氧氣瓶送到家家戶戶,手把手教村民如何使用,不少老人服藥後康復。

該活動發起人、基督徒朱斌在微信朋友圈這樣記錄道,只要早一天讓大涼山農村的高危老人吃上抗冠藥(哪怕是印度版的默沙東),就能少死一些人——「四川大涼山——慘烈疫情中被遺忘的地方」、「夜不安,惟覺命比金貴」,

另一項由藝術家堅果兄弟、鄭宏彬等人發起的「農村老人退燒救助行動」,截至1月10日已經捐助了30多萬顆退燒藥,幫助了陝西、山西、安徽、廣西等地的近九萬名農村老人。

死人不夠還要封口,「返鄉筆記」傳遞微歷史

「習近平和下面的跟班知道,這種淒慘的狀況他們能不知道嗎?裝不知道,臉皮太厚了,他最對不起的就是這波大瘟疫中死亡的這麼多人。」在內蒙農村生活了35年的劉士輝為農民抱不平,他們農忙時種糧,農閑時外出打工建設城市,「中國的支柱產業是房地產,都是這些人流血流汗在奉獻。」

「大飢荒死的也是農民,共產黨打天下也是靠的這些人,他們進了城當了官把這些人拋諸腦後。北京上海都顧不過來,農村根本不在他的視線範圍內。」他說。

如同60多年前大飢荒中死去的農村老人,這波疫情掠走的生命數目將化為歷史的謎團。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記者近日到訪貴州大利侗寨調查期間,遭到政府人員尾隨干擾。中國媒體涉及死亡數字的報導被迅速「404」,網信辦勒令「返鄉筆記」不得渲染社會陰暗面。

「老百姓真的不敢說,他不知道背後的大手在哪裡過來抓你,那雙眼睛在哪盯著你,那種無孔不入的恐懼感。」在界立建的家鄉,有娛樂主播下鄉直播出殯情況也被抓走審問。

武漢大學中國鄉村治理研究中心研究員呂德文在微博回鄉見聞中記錄道,據鄉里抬喪的人統計,一萬多人口中新冠去世的有200多人。最忙的一週,道士忙活不過來,禮生兼做道士的活,小舅是禮生,曾經七天七夜沒有休息。

"鄉里人都接受現實,比較平靜。這個經歷,也許會如六十多年前的歷史事件一樣,成為民間口口相傳的微觀歷史。」

著有《一個人的村莊》的新疆作家劉亮程避談死亡雷區,但他寫道,鞭炮聲過後,他的村莊更加地寂靜,就像昏昏欲睡的老人,這些中國最後的農民苦了一輩子,人都苦老了——他們曾經養活過我們,當年免費交給國家的公糧,無償參加的一場場大建設,都是給國家未來交的社保。這些勞累成疾的老農民,不知還能否等到期待中的幸福年。

這個春節,界立建過得毫無歡樂可言,村裡很多離世的老人曾看著他長大成人,「不是活活病死的,而是沒藥,耽誤死的,心裏都挺愧疚、難受。放任不管,讓你自生自滅,背後是政府性的行政嚴重失責。」

「我覺得它就是有意而為之。中國老齡化已經特別嚴重,很多人生孩子不敢生,它是不是要把老齡化這個包袱拋棄呢?」

大年三十的央視春晚如期上演,沒有默哀,沒有叩問。推特網友「大風如刀」正舉家辦喪,他怒而提詩一首引發共鳴無數:「滿堂戲子著錦袍,半壁江山屍煙飄。熱舞一臺千家血,小品幾段萬戶膏,人淚落時天淚落,歌聲高處哭聲高。粉墨胭脂齊爭寵,無羞無恥唱今宵。」

「(共產黨)從來沒珍惜過老百姓的人命,反正我有槍桿子不怕你們造反。殺戮和紅色血腥感,是共產黨最拿手和最在乎的,因為可以讓你害怕,能保證權力的延續。」界立建哀嘆。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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