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洞朝服照(圖片來源:公有領域)
提要:清朝末年,軍機大臣、體仁閣大學士張之洞死前憂心忡忡,讀唐代大詩人白居易的詩有感而發,寫下絕命詩預言清朝覆滅。兩年後,武昌首義,大清政權坍塌。
清宣統元年七月初六(西曆1909年8月21日),滿清最後一棵大樹枯萎倒地——軍機大臣、體仁閣大學士張之洞在京師辭世。此前的元年正月,袁世凱以「足疾」開缺,回河南安陽養病。載灃本來想殺掉袁世凱,張之洞以「主少國疑,不可輕於誅戮大臣」為由勸諫,保住了項城之頭顱。
自太平天國起事後,漢人督撫逐漸掌握了實權,先後湧現了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張之洞等大臣,這些大臣對滿清是實心實意的忠誠,和後來逼宮的袁世凱很不一樣。可以說,張之洞的死,是一個大時代的結束。
張之洞是在憂心忡忡中死去的。網上盛傳一個故事:宣統帝的生父、攝政王載灃在張之洞病危時親赴府邸探望,張之洞彌留之際仍不忘清廷的安危,對載灃說「輿情不洽」,擔心「激出變故」,希望安撫民眾,而載灃信心滿滿地說「有兵在」。
有野史說張之洞受載灃此話刺激,吐血而死,這未必可信。但張之洞幾乎看到了滿清快要覆亡的命運,則是確鑿的,有他留世的最後一首詩為證:
天感人心心乃歸,君民末世自乖離。
豈知人感天方感,淚灑香山諷喻詩。
九江琵琶亭白居易石像(網絡圖片)
這是他讀唐代大詩人白居易的《七德舞》有感而發。張之洞,號「香濤」,白居易,號「香山」,「二香」可謂隔代知己。白香山的《七德舞》的主旨是「美撥亂,陳王業也」,生在元和衰世的白居易,懷念唐太宗李世民輔佐父親李淵定鼎平亂的偉績,所謂:
太宗十八舉義兵,白旄黃鉞定兩京。
擒充戮竇四海清,二十有四功業成。
二十有九即帝位,三十有五致太平。
白居易認為唐太宗的成功不僅僅是靠武力,而是民心所歸:
則知不獨善戰善乘時,以心感人人心歸。
「人」當是「民」,為了避李世民的諱。而到了晚清末年,張之洞看到的是「君民末世自乖離」,上層驕橫,民眾怨憤,上下離心離德,動亂一觸即發。然而大勢已去,走到生命最後時刻的張之洞,對這一切無能為力,當年的清流派骨幹、心懷「經營八表」之志的重臣,也只能「淚灑香山諷喻詩」了。他死前對好友陳寳琛嘆息「國運盡矣」!
張之洞所感「君民末世自乖離」,也不限於皇帝與臣子、黎民的「乖離」,也包括大臣之間的傾軋。
張之洞此首絕命詩之前,還有一首《讀宋史》,諷喻滿清設滿漢畛域,重用滿蒙親貴而壓制漢族精英:
南人不相宋家傳,自詡津橋驚杜鵑。
辛苦李虞文陸輩,追隨寒日到虞淵。
宋太祖趙匡胤登基後,認為南人奸猾,詔令不許南方人當宰相。邵雍之《邵氏聞見錄》上載:
治平間,(邵雍)與客散步天津橋上,聞杜鵑聲,慘然不樂。客曰:「何也?」康節先公曰:「不三五年,上用南士為相,多引南人,專務變更,天下自此多事矣!」
到了北宋中後期,由於經濟、文化重心南移,南人為相已是尋常之事。張之洞在此詩中刺了一把宋太祖的遺訓:李綱、虞允文、文天祥、陸秀夫等南人宰相,伴隨宋王朝自南渡中興到崖山亡國。
張之洞死去的兩年後,武昌首義,引發大清政權坍塌。他生前以孤臣之心擔憂的結局終於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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