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38型Lighting閃電式(公有領域/維基百科/CC0)
【看中國2019年3月12日訊】(阿諒註:作者是我的二姑父,此文極有史料價值,那時的年輕人利用自己所學投軍報國,打完仗就退伍,他的父親是銀行家,他本人是絕對的富二代。在上海日本人沒有禍害他們,但他也要千辛萬苦到國統區去求學,一有機會就義無反顧為國家服務,現在的富二代沒法和那些民國的精英比,人家是品學兼優的富二代,我的父親梁定中醫生也是這樣的人,那些人真愛國。
我另外一個姑父鄧福弼也是國民黨空軍的無線電專家,當時潛伏在上海為飛虎隊發送軍事和氣象情報,報告轟炸效果。也是打完仗就退伍,但因為是國民黨空軍的有軍銜,就成了歷史反革命,後來我的姑父姑媽都很慘,那個姑父還坐過牢。據說陳香梅在中美建交後訪問中國,鄧小平肯定了美國飛虎隊對中國抗戰的貢獻,陳香梅說:我們的人還被你們關著呢(大意)?因此才被落實政策,這些人其實是中國的國家英雄。
所以說美國人太「蠢」,管中國的這些事,現在弄出一個仇人,舉國反美。)
正文如下:
懷著虔誠的敬意在我垂暮之年書寫這份回憶,是為了紀念第二次世界大戰(WWII)年代美國空軍部隊(SAAF)遠涉重洋來到中國戰場(China Theater)這塊偏遠的地方協助作戰的一段經歷。同時,也想把1943年到45年發生在四川成都西南角匆忙建立起來的抗戰時期內陸最大空軍機場(這是指跑道最長可以降落B29重型轟炸機)內鮮為人知的一系列事件作個註腳。我將按時間的順序將我親自接觸到的點滴歷史寫出來。
作者與妻子攝於1952年
1942年到1943年,我還是個就讀於上海(聖約翰大學)正跨入第二學年的大學生。那時日寇已侵佔了我國沿海許多大城市。在校中我發覺許多同學悄悄地消失了,許多宿舍人去樓空。我一打聽,原來這些同學都退了學,投奔到自由區去了。我也悄悄辦了輟學手續,拿著限時可以復學的證明,告別了病中慈母和年邁的父親,冒著一切危險,獨自從上海經杭州,桐廬後渡過日寇的封鎖線奔向當時國民黨自由區,目的是到重慶求學。
一路上有時步行,有時搭乘撤退中的軍車輾轉經由桂林,貴陽到達了重慶。一路上的辛苦不必細說。行程中危險來自頭頂上不斷來襲的日機。似乎我每到一地,日機也跟蹤而至。這一條路正巧是國軍撤退日軍緊追不舍的路程。在浙江,廣西,四川我不只一次看見來襲的日寇轟炸機,三個一組在極高的天空緩緩飛行。當時我軍缺少空軍,只得任其肆虐。
我到達重慶後始知由沿海各地內遷的教會大學集中在昆明,成都兩地。我只得再度跋涉,爬山越嶺去到成都。到達成都華西灞,知道已有金陵大學,金女大,齊魯大學還有燕京,輔仁等校的學生都擁擠在當地的華西協和大學(WEST CHINA UNION UNIVERSITY)的一片校舍內。諸校已過了入學期,我幾經周折才註冊進了齊大插班二年級。
就讀不到兩學期,那時抗戰情況更趨嚴峻,日寇緊逼到桂林,成都重慶不斷遭到轟炸。每逢警報拉響,學生們紛紛躲到校院外農田中的防空壕中(平地上挖出一個人身高,可容兩個人側身而過的狹長W型壕溝)。這種防空壕可防彈片飛來,但如頭頂上炸彈飛來只能上帝保佑了。這已是1943年終快到1944年了。
美國陳納德將軍Gen Clare Chennault帶領的第十四航空隊(即著名的飛虎隊)已來到中國的大後方。地處成都西面及西南方的幾個機場已在動工。大批美軍人員,物資源源而來。一天,校長委派一位高年級同學問我是否願意去為美國駐軍任義務翻譯。為的是協助美方人員與中方之交流。我只猶豫了一下,學業學分怎麼辦呢?但隨即我決定了,為了抗戰為什麼不呢?我一答應,當晚在校長前與一位美軍官談了一陣,次日一輛JEEP就載我去了第一個工作的機場——彭山戰鬥機場。從那時起,我的命運就和美國空軍拴在一起了。
使我興奮的是我看到,並接觸到大批的美戰鬥機及駕駛員還有配合空中作戰的地勤人員。我與他們同吃同住在一起。那裡紮著一排排墨綠色的帳篷,每個帳篷住三到四個人。官階高的,只住一兩個人。我到達時已有三個翻譯,也是來自其他教會大學的。我就和他們同住一個帳篷。他們的工作是帶領一批民工。我一個人在基地為百多名美軍與中方派來的工作人員做傳話的工具。一到上班時軍車齊出,有時去機場,這也是我首次如此接近美空軍P-40型戰鬥機。
在此我插幾句。我從小就愛飛機,玩具中最愛飛機。彈弓彈出的飛機,鐵片搭的飛機都愛。在抗戰初期時,一二八,八一三這些戰事中,中日戰機在上海上空激戰,我與家人經常爬在屋頂上緊張地看著。一再為我國健兒歡呼,還買了不少印有中國飛機的小照片。上海淪陷後再也看不見中國的飛機了,所以難怪我那時在如此近距離看到這些來助戰的美國飛機是多麼高興了。
在我初到的一段時間,機場上排列最多的是P-40型(Warhawk機族)飛機,該型機的駕駛員很多來自Volunteer(AVG)志願軍。自從1942年7月,AVG編入正規十四空軍大隊。他們月薪僅600美元,每擊落一架日機獲500美元賞金。同時在飛機機身上畫一個日本旗。43年到44年初在我國後方上空與來犯敵機搏鬥的都是這種型號的戰鬥機。
P-40型(Warhawk機族)(TMWolf/維基百科/CC BY SA)
P-40是Curtiss公司產品,在珍珠港被襲時,損失最多的戰鬥機就是停在機坪上的P-40。該機的機頭上繪有一隻張開大嘴的鯊魚,兩隻突出滾圓的大眼睛以及滿口閃閃發光的血色尖齒。該機裝有六支0.5吋(12.7mm)機翼機槍。升空高度18,000呎(5500公尺)。從41年到43年P-40是最廣泛參戰的機種。在中國戰場上多達100架加入十四航空隊,在戰爭中美國共提供給中國377架(P-40E型及P-40N型)美國總共生產P-40也只有1682架。
對待這個機種,各方看法也不一致。美軍AVG中一位空軍王牌AIR ACE叫David Lee就說過;有人過高估計了日本的空軍,而把P-40貶低了。這些人根本不懂,因為我們從不和日機比賽向地面俯衝(Dive),他們的確可以突然拉高轉到你身後向你開火,可是,在低空和中空的高度上P-40的靈活機動性絕不比日本鬼子(JAP)差。況且,我們機身的裝甲厚重,又有先進的‘自動補漏油箱’。活力比日寇強。兩支0.5英吋,後螺旋槳空隙中射出的機槍,加上每付機翼下裝有0.3英吋(7.62mm)機槍一共六挺。飛機巡航每小時450公里。
WWII二戰中多數空戰SAGA(即可以列為美談的英勇作戰事跡)都產生在P-40一系列的戰況中。例如1941年12月20日(即珍珠港事件後十四天)一群駕駛P-40的AVG健兒一口氣擊落日機六架。同年聖誕節,Duke Hedman,當時的王牌飛行員與十八個同僚在與來侵的日機全大隊作戰中擊落來機三分之一,P-40無一損失。還有一大串事跡,就不一一細述了。
當我被分配在彭山機場時,美軍負責軍官名叫Lt. Pinochio(這個名字使我想起美國影片中一個小木偶人,他說謊時,鼻子便會伸長)。我與他共事不久,他便被調動,接替他的另一名尉官叫Lt. Stedman(我在此文中引用的人名全是真實姓名,可以作史實去考證)。我工作地點有數次調動,一次調往邛崍機場,後來又去雙流機場,在這兩個機場中我更接觸到不同型的戰鬥機。除P-40型外,又有P-47型,P-38型。
P-47型是戰鬥機加上可用於轟炸兩用機種。名叫Thunderbolt雷霆式,後三點著陸,可載一千磅炸彈,從太平洋戰區調來支援P-40型的。
P-47 Thunderbolt雷霆式 ((公有領域/維基百科/CC0, 下同)
P-38型Lighting閃電式是個雙身體型,閃閃發光,身細苗條的前三點落地戰鬥機。我初次看到它降落滑翔到機坪時,覺得耳目一新。這以前看到的都是機頭粗大,圖像猙獰的戰鬥機,想不到還有如此纖細奪目的。它的特點從資料上知道它比P-40更優越。具有高空俯衝性能,特製的付翼使高空翻滾作戰得心應手,更有電力操縱俯衝付翼能控制俯衝時氣流穩定。
P-38型Lighting閃電式
我相信許多華人看過日本影片《山本五十六》,這個指揮攻擊珍珠港的罪魁禍首就是被十多架P-38俯衝掃射把他的座機打得燃起熊熊大火,栽在太平洋島嶼上粉身碎骨,屍骨不存。
以上三種機型在我到過的機場上都露過面,在44年與進犯的日機空戰中立下了歷歷戰功。
當44年進入下半年時,日機頻繁的轟炸引起盟軍更大的焦慮。不久,又一批高性能的戰鬥機P-51型調到中國戰場上來了。它的首次露面即使我驚喜一陣。那天我正和幾個美軍補給官在機場跑道邊說話,忽然三架尖頭飛機從頭頂上方掠過。離我們頭頂似乎不到兩公尺左右。我們被它嚇得蹲下身子,身旁軍官還罵了一聲。後來從資料得知,這正是此種飛機的特點;超低空掃射攻擊,是對付地面坦克和步兵的殺手。又是長距離保護轟炸機的保護神。這個機型大批調來中國後方,從這以後才真正有了制空權。
P-51戰鬥機
那時我已從戰鬥機場調到當時最大的轟炸機場——新津重型轟炸機B-29超級空中堡壘的基地司令部任翻譯了。坐落在機場中心旁一個不起眼的三間連接的平房就是指揮成都區整個戰區的司令部指揮所。這個平房中靠左一小間是司令員辦公室,中間最大的一間是十二三個文職人員的辦公室外加右邊一間私人辦公室。
提及這個新津機場,最使人嘆服的就是它的這條跑道。這個機場是為降落當時最重大的轟炸機而建造的。跑道的長度和其它技術要求很高。在當時的四川,條件落後的偏僻鄉村困難可想而知。據當時報章透露;一下子動員了百萬計的民工,硬是用人力代替了機器,把這條超長的跑道建成了。最值得一提的是;壓路使用的石滾,高有一層樓似的一個大圓柱形石柱,用兩條繩索,千百個民工拉著來回滾壓,日日夜夜奮戰了不知多少天,才壓成了這條在抗戰時期大後方唯一的一條可降落超級空中堡壘的大跑道。這種毅力真可媲美埃及建造金字塔的百萬計的民工了吧。(五十年後,這條跑道仍然留在新津,巍然不損。聽說被農民當作了晒谷場)。我在1944年被調進新津機場一直到日寇投降後才離開。
新津基地司令部的這座平房內,任翻譯工作的僅我一人。司令名叫Colonel(Col.)Kenneth Hodges。另一位官員叫Major Gregg。做具體工作的軍官是Capt. Arthur L. Slocum,也是我們的頂頭上司,是司令部的Adjutant Officer即副官。他座旁坐一軍士是帶著三條臂章的masters上士名叫Louis。這幾位官和軍士都待我非常和藹可親。Slocum教會我寫軍用公文的格式,稱謂和縮寫等。
司令員是個腳腿有疾的半老年人,行走要用枴杖但開他的專用Jeep則不需旁人。車上有他的軍徽;一顆白色多角星。我在司令部中工作是口譯,筆譯兼打字。那時中國軍方來的軍官或下屬人員要見美方的人員都由我作傳話工具,工作較繁忙。司令部要簽發出去的文件皆由我打字後由副官簽字發出。從那時起,B-29空中堡壘已在中國嶄露頭角了,它是成批由印度飛越駝峰而來。停留在新津極短時間即飛往中國沿海執行任務,也執行遠至日本本土的轟炸任務。在44年整個一年中,以及在45年的前八個月中,這批數量龐大,能在四川直搗日本然後飛個來回的重型轟炸機,確實在戰勝日本的二戰中立下了不朽的功勛。
B-29空中堡壘
在B-29型機初來的一段時候,還缺乏護航機,他們起飛的時間一般都在清晨四點左右。我的住處是一個帳篷,設在機場跑道一端約五六十米遠的一塊地方,旁邊也有幾個帳篷,住著美軍軍官和士兵。當B-29啟動發動時,它的四個發動機的轟鳴聲震耳欲聾。然後一架連著一架起飛。全部起飛後這一天就冷冷清清,大家都在等候他們回來。一直到夜色蒼茫的上半夜,十七八個鐘頭過去了,才期待到這些空軍戰士零零落落一個個飛回。有一點未損傷的B-29,吼著降落。也有的機翼歪斜著,一隻螺旋槳不轉了,靠另外三支發動機拖著飛回。那時,機場上就忙著接回他們。救護車上人員把受傷的戰士抬下,包紮,進行緊張地手術。救護人員要一直等到全部飛機一一飛回。這一段時間我才真正目睹了血肉紛飛的戰爭殘酷。
這時候,司令部的工作也更加繁忙,我一個人也應付不了。副官Slocum一天對我說:有沒有辦法再介紹一位同學來一起工作。我想起正在成都的一位聖約翰大學同學叫董紹程的,就通知他來新津。他應招而來,見到Capt Slocum後就立即安排在司令部與我一起工作,直到抗日戰爭勝利,我們一起調回上海。
在新津基地,我看到的飛機種類增多了。最主要的要數B-29遠程去轟炸中國沿海的日本據點。往返在十七八個小時,由於沒有護航機保護,往往遭到日機圍攻。B-29雖有機槍和兩座機腹下的炮臺,但遭到群機上下圍攻時,仍難於招架,那時損失較多。在44年下半年,大批P-51型調到中國後,形勢立即轉為對我方有利。就我在新津的感受更能說明當時的戰況變化。
P-51型野馬式
在我的記憶中,前階段無護航的B-29返航時,曾經遭受尾隨他們返航機而來的日寇轟炸機群。這些日機狡猾地遠遠跟隨B-29機來到新津上空,投下一串串炸彈。那時我和機場裡的美軍人員都在警報後躲到機場外的W形防空壕溝中。機場熄滅燈火,漆黑不見手指。可恨的是,機場四周卻有漢奸,向天空放爆竹(似乎像過年時放的鑽天鼠向上直升的炮竹),用來給日機指示機場的位置。
我們機場一面要點亮跑道燈以便等待疲乏歸來的B-29機群,一面又要防止日機轟炸。日機轟炸造成的坑我親眼見過;如一隻大面盆的大小,不算大,但數量多,落在跑道上的則危害極大,必須立即搶修,否則影響次日飛機的起飛。在搶修的間隙中,B-29仍不斷起飛,遠程來回執行任務。飛機上除去攜帶大批量的炸彈外,還帶著散發給我國沿海老百姓的傳單,叫市民遠離日軍的軍工廠,發電廠和飛機場。(戰後我回到家裡時,家人告訴我說:上海人一聽見飛機來轟炸興奮的不得了,而且百姓居住區都太平無事)。可見美軍的炸彈是有目標的,不是亂丟的。
有了P-51為B-29護航之後,B-29的損失大大減少。美軍稱P-51是B-29的守護神。1944年十二月八日一大群P-51型機各自帶著500磅炸彈襲擊了駐紮在香港的日寇,這是盟軍反攻的第一個訊號。1945年二月十九日,B-29大隊在P-51機護航下前往日本的Iwajima島轟炸,配合地面部隊一舉佔領了該島,並建立了一個空軍基地。從此這條線路不再是日機獨霸的天下,而是盟軍鉗制的天空了。在文獻中P-51被譽為二戰中足以「左右戰局」舉足重輕的戰鬥機種,是名副其實的。
P-51型野馬式裝有三吋直徑的火箭炮筒,並裝有0.5吋白朗寧式機槍六桿(B型四支)。它另一特點是機身瘦小需油量少,靈活性高,遠勝日本零式戰機。在44年後無數次空戰中擊落日機之多,用事實證明其作戰能力之強。在美軍文獻中寫道;在大批B-29的機翼下有了P-51的護航,可以深入到敵人的心臟地區實施精確致命的打擊,是二戰後期迅速克敵制勝的因素。
新津機場是日寇最懼怕的一個據點,它處心積慮想來破壞。除了派遣漢奸外,它還不斷派遣飛機趁黑夜的掩護來偷襲新津。在1945年初這種偷襲防不勝防。
終於有一天,新津機場來了一架美軍戰機。這架飛機外形很怪,渾身墨一般漆黑沒有反光。悄悄滑停在機場一隅,有一持槍士兵防守。它具有雙身體,和P-38型相似,兩個機艙一個比一個高。下來三位空軍軍官每人都帶著深色麥克阿瑟將軍用的那種太陽眼鏡,穿著深棕色皮夾克。背上都有一塊正方形字牌,寫著(來華助戰洋人,軍民一體保護)。原來這就是當時著名的秘密武器—P-61型黑寡婦(Black Widow)戰機。
P-61型黑寡婦(Black Widow)戰機
嗣後在文件中讀到這是裝有雷達的夜間戰鬥機。它可載三個戰士,(駕駛員一名,雷達手一名和炮手一名)裝有四門20mm機關鎗,四門0.5吋(12.7mm)機關鎗,機腹下另具兩門相同機槍。共有六架黑寡婦機分配給內陸相距較遠的六個機場,(各區管一架為的是互不干擾)。
這架飛機來新津後,停在機場一隅,不露聲色。稍後幾天,日機又利用黑夜掩護飛來大批轟炸機分襲自由區後方的機場。就在這一夜,來襲的三四十架日機在夜色濛濛中被這六架黑寡婦逐一擊落,無一生還。次日我國報紙頭條新聞大標題就報導了這個日寇戰機全軍覆沒的消息。振奮了多少人心!
從該日後,日機再也沒有來空襲過新津機場,我也再沒有進過W型防空壕溝。(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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