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庚午年，官庫玉器失竊。官吏逐個搜查各戶人家，有一戶叫常明的被查問時，忽然發出男童的聲音：「玉器沒丟，倒是殺了人，殺的就是我，我是死魂。」官吏大驚，遂扭送常明到刑部接受訊問。審理此案的人是姚安公、余文儀等人。
鬼魂先說：「我叫二格，十四歲，家住海淀，父親名叫孛星望。去年正月十五，常明帶我看花燈，回來夜深人靜時，常明玩弄我，我全力掙扎並說要告訴我父親。常明惱羞成怒，解下衣帶把我勒死，埋在河岸邊。父親管常明要人，控告至巡城御史，卻未找到證據。我的靈魂常跟著常明，先前不能近他的身體，只要相距四五尺，便覺得熾熱如火焰一般熱得我難受，後來他的熱力稍微減弱了些，距離先減為二三尺，最後是一尺左右。昨天一點兒也覺不到熱力，于是我趕快附在他身上。」鬼魂又說：「一審時，我已隨常明到刑部。」按照鬼魂說出的日期，官府搜索出舊案宗。
鬼魂又說屍體在河岸邊第幾棵柳樹旁，去挖開一看，屍體仍未曾腐爛。他的父親被找來與他辨認，他父親嚎啕不已：「是我可憐的兒子啊……」這樣，這個命案終於查證屬實。訊問時，鬼魂呼叫常明的名字時，是常明的聲調，如同他忽然夢醒像活人一樣；待到叫二格的名字時，又好像昏死過去，聲音也變成二格的。就這樣，兩種聲調互相辯論了一會兒，常明終於理屈詞窮，只好服罪。
另外，父子倆敘說家事，皆條理分明。到此，本案已無可疑之處，于是呈報實情於上，依法判決。判決令下達之日，鬼魂異常高興。二格生前賣糕，這時，忽然高聲吆喝道：「賣糕！賣糕！」父親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又高興又難過地說：「兒啊！好久沒聽到你的叫賣聲了，與活著時一模一樣！兒啊，你要上哪兒去呀？」鬼魂回答：「父親，我也不知道，我走了，我走了……」此後再問常明，就不能發出二格的聲音了。
（《閱微草堂筆記》）
責任編輯： 陳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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