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安門母親丁子霖(法新社)
親愛的同胞們,朋友們:
大家好!
又是一年過去了!首先請允許我向全美學自聯以及從各地趕來參加紀念活動的人士致以衷心的感謝,這是發自一個「六四」遇難者母親的心聲。
今年的紀念地點就在中國駐美使館的草坪上,這樣可以讓使館的工作人員、讓崔天凱大使以最近的距離傾聽到你們的聲音。
美國學者傅高義在其新著《鄧小平時代》中披露:1989年戒嚴開槍之前,鄧小平就曾以他獨特的語言說過:「西方人會忘記的!」 。對這短短的一句話我是這樣解讀的:鄧籠統地講「西方人」不準確,應該是西方的那些見利忘義的政客而非所有的西方人。這二十多年來我所接觸到的一些西方政界、商界和學界的人士,他們既沒有忘記89民運,更沒有忘記「六四」屠殺。再有,鄧所說的「忘記」,我以為並非一般生理意義上的「Forget」,而應是「不予理會」。也就是說,知道有一個「六四」,但不再提起。
時間一長,中共屠殺者們採取的「高壓+淡化」的政策就奏效了,不僅西方有些人從其切身的利害得失考慮「不予理會」(不再提起)「六四」這一事件,就是我們在海內外的不少同胞也故意別過頭去「不予理會」,甚至有極少數人如今又奔跑在前向至今未有絲毫悔意的「六四」施暴者或得益者示好。
人們不會忘記西德前總理勃蘭特在波蘭猶太人遭納粹屠殺的紀念碑前下跪謝罪的那一刻。這一刻已鐫(捐)入了歷史的記憶之中。這一體現人類正義、良知與普世價值的經典瞬間,無論未來的世界變得多麼迅速多麼巨大,人們都不會把它忘掉。
在這裡,是與非、善與惡,一清二楚。
也正因為如此,成立於「六四」大屠殺後的全美學自聯,二十四年來年年都要舉行「六四」紀念活動,年年都要為當年的「六四」死難者點燃燭光。我作為「六四」死難者的母親也總會在這個場合為亡靈表達我的祈願。這份曠日持久的堅持彌足珍貴啊!
今天,我還想把我這些年來的一些感悟在這裡與大家分享。
我們在「六四」十五週年時提出過一個口號:「說出真相,拒絕遺忘;尋求正義,呼喚良知」。這個口號至今沒有過時。但是,又快十年過去了,我常常想,這個口號表達了我們當年的願望,但今天看來還不完整。假如中國再遇到類似89年那樣整個民族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我們每一個人將何去何從?我想,今天的青年和壯年,男人和女人,以及80後、90後,都必須勇于思索、善于思索。我們要繼承偉大的「八九」天安門民主精神,但不能侷限於當年的這種精神。在我的理解中,當年的天安門民主精神,其精髓在於以和平、理性的方式,切中時弊,喊出了久壓於人們心中對自由、民主、人權、法治的渴求,奮起抗爭,因而得到了首都百萬民眾乃至全國各地民眾的聲援和支持。但是,這場偉大的民主運動最終還是被中共以屠城的方式鎮壓下去了。失敗就是失敗,誰也無法改變這冷酷的事實。對失敗需要勇氣,必須勇於反思,善於吸取教訓。現在我們所面對的,不僅僅是已經記錄在案的二百零二位死難者的名字,以及更多、更多暫時沒有找到但確鑿無疑的「六四」死難者和失蹤者,他們的陰魂不散,需要得到慰藉。
中國已經過去了將近四分之一世紀,現在我們要面對的,還是一個二十四年來拒不承擔罪惡,對民間要求「平反」六四的呼聲置若罔聞,對一切抗爭者包括我們天安門母親群體使盡懲罰、打壓之能事的中共政府。我們必須思索:究竟是什麼讓今天的中共政府拒不承認「黨的歷史錯誤」。「六四」不僅是一家一戶的不幸,而且是整個民族的不幸。
糾正這種不幸,難道就會天下大亂?對今天的中國來說,真正的問題不是「強國」、「強軍」,而是實行「憲政」。憲政涉及到所有人的實際利益,包括所有海內外「六四」受害者的利益。就像我們在2008年《天安門母親的呼籲》中說的,「其救贖之道,既不能靠中國歷史上屢屢發生過的以暴易暴和階級拚殺,也不能靠今天執政者反覆宣示的所謂「三個代表」或「親民路線」,而是要以和平的方式在中華大地上結束傳統的專制政治,以確立現代民主、憲政的權威,要使每一個公民擺脫皇權時代遺留下來的依附性性格和歷史的惰性,在觀念上確立人類普世價值的地位。」
現在中國已到了習近平時代,已不講「三個代表」和「親民路線」了,而是講實現「中國夢」。「中國夢」不應該是別的,而應該是「憲政」。除「憲政」外,中國沒有路可走。
謝謝大家!
丁子霖 2013.5.30.
看完那這篇文章覺得
排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