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長晒工資為何無人喝采

5月7日，星期二，湖北省洪湖市教師停課的第二天。1000多名教師在政府大樓前陳情，反映工資太低。一位月薪僅1500餘元的老師抱怨：「我身邊有很多干了二三十年的高級老師，每個月的工資也就2000多元。」市長夏錫璠出現在政府大樓前，他讓廣場上的老師們聚到一起，試圖以對話方式進行溝通，並自爆工資只有2440元，稱「窮人難當家，我對不起大家」。（《南方都市報》5月14日）

夏市長晒出自己的工資單，顯然是想證明什麼。但這樣做的效果，與此前有官員聲稱「自己靠工資也買不起房」是一樣的，只能讓人喝倒彩。

所謂「事實勝於雄辯」，但前提是事實必須是事實。「職務工資830元，級別工資764元，津貼1187元，繳納醫保62元，繳納公積金278元，每月卡上的工資2440元……」這張貧困地區的市長工資單，相信沒有幾個人認為是假的，但2000多元是否就是市長賴以養家餬口的全部收入，不少人心中都會打上一個問號。 

很多時候，明顯違背常識的東西，不需要提供詳實的數字來證明，憑日常生活經驗就可以作出基本正確的判斷。對於市長晒出的工資單，新聞中說，「很多老師並不買賬」，老師們的生活經驗是：「也有政府工作人員給我看他們的工資，有的確實沒有我們高，但是為什麼他們穿得像幹部，我們穿得像農民？」「沒見過一個掙1000多元錢工資的人用得起蘋果手機的。」

這份市長工資單，非但沒能平息老師們心中的怨氣，反而引發了人們對公職人員灰色收入乃至腐敗收入的猜想，加劇了普通工薪階層的被剝奪感。有網友說得好：市長若真想證明老師收入不算低，晒工資不如財產。既然大家都拿2000多元的工資，家庭財產也應該差不多吧。

其實老師們並不是想和市長比工資，他們要的是尊嚴。任何一個社會，教書育人都是受人尊重的職業，理當有一份體面的收入維持生計。工作了二三十年的高級教師，拿一兩千元的月薪，很難說有尊嚴。有編製的公辦學校教師尚且如此，那些農村的代課老師，境遇之淒涼就更加可想而知了。

如果說洪湖市這個地方實在太窮，地方財政入不敷出，要求老師們與全市人民一起同甘苦共患難，相信老師們是可以忍辱負重的，但實際情況是，市教育局辦公大樓蓋得富麗堂皇。教育局解釋說蓋這個新樓沒花財政一分錢，其建造資金來源於拆舊樓賣地所得。可既然當地有辦法籌措到大筆的資金讓政府辦公大樓舊貌換新顏，為何在改善教師待遇方面束手無策呢？給教育局蓋新樓比提高教師工資更重要嗎？

教育局賣地所得屬於預算外收入，現行體制下這筆錢怎麼花，教師們沒有發言權，沒能從中分得一杯羹倒也罷了，更為嚴重的問題是該到手的也沒到手。國家有規定，地方教育經費的支出要佔地方GDP的4%，湖北省教育廳結合省內各地經濟狀況，給洪湖市下達的指標是教育支出要求達到該市財政支出的11.96%，即3.38億元，但在2012年年初的財政預算中，洪湖市財政的教育支出只有不到1.6億元。為完成指標，洪湖市玩起了「瞞天過海」的把戲，其中之一是，將8000萬元名義上是「改善教師待遇」的經費打到了各學校賬戶上，但僅僅是過了一下，這些經費又被悉數收回了。至於為什麼要這樣做，當地官方的解釋是「不得已而為之」。

至此我們就明白了，洪湖市教師工資低，不是因為這個地方太窮，而是因為法定的教育經費被地方政府挪用了，這些經費其中的一部分本可用來改善教師待遇。

老師活得沒尊嚴，最終受連累的還是學生——新聞中說，向學生收取補習費用成為了洪湖市各高中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孩子們早自習、晚自習、週末、寒暑假都要交補課費。由於教師漲薪乏力，當地教育部門明知節假日補課違規，當地物價部門明知「補習費」違法，也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物價部門與學校甚至達成了「按比例上繳罰款」的默契，只要交了罰款，學校就可以「合理合法」地補課、收費。

在市長與停課教師的座談會上，市長承諾給老師們每月增加120元績效工資，停課維權總算有了一點成果。然而從根本上化解這場停課風波，顯然不是120元就可以「擺平」的。將法定的教育資金挪作他用，還弄虛作假，要不要追查、問責？當地官方稱「教育經費支出佔GDP4%不太符合洪湖市的現狀」，這種扭曲的政績觀如何才能得到糾正？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