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前就跟一些同事辯論過毛時代與「今天」孰優孰劣的問題,當時只是以為只有極個別的人才會存在認識上的偏差,或者存在睜眼說瞎話的現象。不料,近幾 年,隨著人們對過去的漸漸淡忘,隨著不諳世事的新生代的漸漸成長,這個問題越來越突出地擺在了我們面前。在和青年朋友的交談中,在各種媒體尤其是網路媒體 中經常會見到聽到這樣的論調,歸結為一句話就是:毛時代是美好的,毛澤東是偉大的。狹義的毛時代應該指49年到76年這段時間,其間以66年到76年發展 到極致。廣義的毛時代可以從延安時代甚至遵義會議算起。
我以為,懷念憧憬毛及毛時代的人可以分為幾類:
一、毛時代的既得利益者。這些人多數不是憑真才實學,也不是憑勤懇努力,而是憑打砸搶或投機鑽營為自己謀取了可以居於特權階層的地位。比如,革委會主任、 知青辦主任、大隊書記、軍代表、工農代表等。撥亂反正,使這些人失去了原有的地位,眼看著「地富反壞右」都「復辟」了,都靠才學、靠努力成了令人艷羨的 人,而自己卻從高高的雲端跌落至現實的地面,於是今不如昔之慨油然而生。
二、用懷舊來發泄對現實世界的不滿。毋庸諱言,在我們的現實世界中,確實存在著太多太多讓人憤怒、讓人痛恨、讓人咬牙切齒、讓人食不甘味睡不安寢的醜惡、 污穢、卑鄙、殘酷。但是你就此便說,毛時代是烏托邦,是理想社會,是五千年一遇的美好時代,是比今天好千倍萬倍的盛世,那打死我我都不信。對這些懷舊者, 如果你真的追問他一句:在毛時代真的比今天活得舒服、活得自在、活得像個人樣?我想多數人如果能客觀地回答問題,如果不是睜眼說瞎話,肯定會說:否。
三、七十年代後出生的青年人。這些人對毛時代一無所知,大多數又不肯踏踏實實地對毛時代、對十年浩劫做深入細緻的研究,對任何一個版本的文革史料都不屑一顧,卻天真地對毛盲目崇拜,對毛時代盲目懷念。究其因有幾點:
1、文化熏陶。撥亂反正後,雖然某種程度上否定了毛的錯誤,但畢竟是同一個黨領導的同一個天下,所以對毛所造成的極壞的影響卻羞答答地根本就不容你徹底清 算,因而在我們的文化氛圍中,至今仍然存在著濃重的毛的味道。比如,音像製品中歌頌個人崇拜的糟粕,中小學課本中大量存在的毛的文章、詩詞,各地出現的以 文革符號而命名的飯店……
2、年輕人的不可一世、疏狂傲世的天性。自以為世界即將在我的掌握之中,沈迷於「糞土當年萬戶侯」的氣勢,於是對獨裁者產生盲目崇拜的感情。(我想說,你 可以盲目崇拜希特勒,可以盲目崇拜斯大林,可以盲目崇拜毛澤東,這是你的思想自由,你非要認為這些人都是好人、偉人,我也無許可權制你,但是,你如果想告訴 別人相信你的話,我一定會想方設法告訴那些可能上當受騙者,千萬不要信以為真。)
3、受其他懷舊者的影響。比如父母、老師和其他長輩。
四、毛時代似乎只有隨大溜才是時髦的,比如忠字舞、黃軍裝、武裝帶、紅寶書;當代似乎只有叛逆、另類、非主流甚至反政府才是時髦的,既然黨的十一屆六中全 會通過了《關於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否定了「文化大革命」,那麼這些以另類標榜自己的新生代們便不顧歷史事實,擺出了架勢,偏偏要給十年浩 劫平反討說法,有的甚至僅僅是為了發驚人之語,以求與眾不同。但是我認為不管什麼時代,最起碼的是非觀念還是要具備的,最基本的判斷是非的能力還是要擁有 的。你說呢?
可笑、可氣復可嘆的是,不論哪一種懷舊者,都決不承認自己的私心和無知。他們幾乎不約而同地把批判的矛頭指向當今時代的醜惡、污穢、卑鄙、殘酷、混亂和不 公正,以期以此為突破口,把改革開放的二十年批深批透批倒批臭,進而維護自己的觀點,達到醜化當今,美化昔日之目的。因此,我們不容迴避地要首先談到這個 問題。
到底今天存在的問題有哪些呢?
第一,腐敗問題,這是老百姓最最關注的社會問題。迴避了這個話題,則一切都無從談起。不容否認,腐敗問題是當今政治的一大痼疾,大官大貪,小官小貪,幾乎 是老百姓的共識。各位看官,切勿以為筆者在這裡是要給腐敗分子翻案,我縱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如此冒犯眾怒。我認為,站在整個社會和歷史的角度去觀注腐 敗問題,我們不難得出這樣的結論,腐敗是表象,腐敗本身絕不是根源。那麼根源是什麼呢?毫無疑問,根源是沒有跟得上經濟改革步伐的政治制度,是不受約束、 不受監督的膨脹了的權力體系。這種制度和體系往遠了說,封建集權是它的遠祖,往近了說,是毛時代的嫡傳。想一想華盛頓吧,幾百年前就奠定了美立堅民主政治 的基礎;想一想四十多年前吧,一手漂亮高妙的「引蛇出洞」的「陽謀」,使所有的試圖對權力進行約束和監督的傻冒聞風喪膽,使五十五萬有膽量者或無城府者一 夜之間成為人人唾棄的階級敵人,使仍苟活於世的右派和作為後人的我等餘悸猶存,使整整幾十年中對民主政治夢寐以求的幼稚病患者徹底放棄了夢想。(在這一點 上繼承了毛的衣缽的十年前的那次鎮壓,更使一代血性青年的民主政治理想徹底毀滅。)
這就是腐敗的根源。
說到此,一定有人要反駁:毛時代就沒有腐敗現象。
果真嗎?果真嗎?天哪,你能想像那個時代的報紙會時常披露官員腐敗的消息?你真的相信在沒有有效監督的前提下的大公無私的神話?事實是,並非沒有腐敗,而 是我們知道的太少。儘管如此,我們完全可以運用最簡單也最實用的不完全歸納法得出結論。在幾千萬人成為餓殍的時代,誰能夠保證自己仍然生活豐裕?是官員, 是大隊書記,是食堂管理員。在大量知青下鄉回城的生死輪迴中,誰是直接的受益者?是知青辦主任,是一切手握權柄的有能力予或奪的官員。多少知青在為回城的 努力中,犧牲了自己的金錢、貞操、健康。這是一代人永難遺忘的夢魘,永難平復的傷痕。(關於知青下鄉的是與非,擬後文或另文探討)王朔的小說中有一個細 節,說有一段山東快書,是一個大隊書記對一個想要入黨的女積極份子說的:「當裡格當,當裡格當,你要不讓我入你那個襠,我就不讓你入我這個黨。」話糙理不 糙,這樣的故事難道我們聽的還少嗎?劉少奇被打倒,我們聽說王光美用牛奶洗澡,我們氣憤過;林彪折戟沉沙,我們聽說林彪擁有供自己享用的豪華別墅,邱會作 家的地板是玻璃鋼做的,下面有金魚池與外面的活水相連,我們氣憤過;「以華主席為首的黨中央,一舉粉碎了‘四人幫’」,我們知道了江青一律使用進口化妝品 (那個時代誰有能力使用進口化妝品,誰敢使用進口化妝品?)在房間裡看美國電影《出水芙蓉》,我們氣憤過。既而漸漸的又知道了所謂林立果選妃,知道了第一 夫人的面首,知道了我們曾經無比敬愛的人的後宮佳麗……如此等等,難道你還以為我們應該痛恨的僅僅是有限的幾個人?使用最簡單的歸納法還不能得出結論?
由此可見,今日的腐敗,正是昨日種下的禍根。
第二、失業問題。這又是一個不容迴避的社會問題。持今不如昔觀點者,一定會提到這一點,並且振振有辭地說:毛時代就沒有失業者。我又忍不住要問一句:果真嗎?
我們且不說那個不堪回首的三年人為的災禍,上千萬人淪為餓殍。我們單說凡是那個時代過來的人,都知道工分一說。那時的農村,一個工分,好的一毛錢,差的幾 分錢,文革期間有很多地區的工分「高達」負幾毛錢。也就是說,農民辛辛苦苦勞作一年,到頭來,要倒找給生產隊幾十甚至上百元。這又是何等的「幸運」啊!這 比起現在的失業工人又當如何?反駁者又會說:你說的是農村啊!我要說,你首先就犯了「民有高低貴賤」之分的錯誤。農村怎麼啦?首先,我們往上追三至五代, 絕大多數是農民,我們切不可數典忘祖啊!其次,我們是農業大國。從某種意義上說,農民的命運就是國家的命運。再次,問一問那個時代的人就會清楚,毛時代的 城市隱性失業也是嚴重的,加之大量的牛鬼蛇神、地富反壞右被停發了工資,只奉獻而不得索取,這一切都被大肆宣揚的「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深深地掩藏起來, 這比之今天的失業又當如何?還有,毛時代大談「縮小三大差別」,但卻人為地加劇了城鄉差別,與有力的證據就是:
1、戶口的管理。誰都知道,城鎮戶口和農村戶口的天壤差別;誰都知道前者和後者的相互轉換意味著什麼。
2、工人和農民待遇上的差別。農民沒有任何社會保障,這一點一直延續至今。
3、城市和鄉村在經濟、文化、娛樂、飲食等各個方面的巨大差異。時至今日,我們至少可以毫無愧色地說,蘇南模式的確立,浙江個體經濟的發展,珠江三角洲的城市化建設,給我們提供了縮小城鄉差別的光輝的典範。
還有一點,我實在不願討這個巧,但是理不辯不明,我也是出於無奈才不得不談及這個問題。失業工人的增加,有一個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人口的急劇膨脹。假如當 初毛能夠虛心地採納馬寅初先生的意見,適當地採取限制人口的政策,我們的人口數會從49年的4.5億急劇膨脹至今天的13億嗎?我們今天的人口危機會如此 嚴峻嗎?
再有,這是一個殘酷的話題。失業現象是世界性的問題,是物競天擇的必然結果,也是技術更新、產業調整過程中必不可少的暫時的陣痛。對於這一點,我非常誠摯地希望反駁者千萬不要僅僅從道義上對我進行批判,說我「站著說話不腰疼」。
前文說過,在我們的現實世界中,確實存在著太多太多讓人憤怒、讓人痛恨、讓人咬牙切齒、讓人食不甘味睡不安寢的醜惡、污穢、卑鄙、殘酷。但是,任何在割斷 歷史的前提下對現實的觀注都是缺乏說服力的。任何一個時代的開端,都在某種意義上對後世起到了一個規範的作用。李世民開創了大唐數百年江山,他和魏徵的關 系,堪稱中國歷史上主明臣直的典範。唐朝的興盛,當和李世民奠定的基礎不無關係。魏徵無數次的抗顏犯上,卻並未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單是這一點,在毛時代 就是不可想像的。漢文帝在對待大才子賈誼的問題上留下的名聲一般,唐人賦詩諷其事:「宣室求賢訪逐臣,賈生才調更無倫。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 神。」即便如此,當賈生以質問的口氣直言「安有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驚者」和「可以為富安天下,而直為此懍懍也」時(注意,這顯然是在攻擊大漢朝社會主 義建設的大好形勢),也沒有被踏上一萬隻腳,讓他永世不得翻身啊。彭德懷不就是說了一畝地不可能生產十三萬斤糧食,並且如實地匯報了有餓死人的情況嗎,結 局如何,我不必多說。都說清朝文字獄盛行,可黃宗羲不是說過「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嗎?簡直是惡毒攻擊偉大領袖啊!再看看我們文革吧,單是因為對我 們造出來的神稍有不慎,即遭滅頂之災的例子還少嗎?不小心把領袖的畫像掉在地上,不小心用刊有領袖畫像的舊報紙剪了鞋樣,不小心在早請示晚匯報中放了個 屁,不小心把「毛主席萬歲」後面的感嘆號寫得上端稍稍彎曲一點(革命小將說是問號)……結果就成了現行反革命或者仍然堅持反動立場,於是遭受觸及皮肉和靈 魂的批鬥,這種事情還少嗎?
在這樣的環境中,誰敢對領袖說半個「不」字。(有。讓我們記住這雖然少得可憐,但熠熠生輝、不可磨滅的名字吧:張志新、遇羅克、李九蓮、黎蓮,這可是些在 人格上比我們敬愛的總理、敬愛的總司令都更加光輝燦爛的名字啊!昨天晚上,我流著淚,讀完了6月16日《南方週末》報刊載的《張志新冤案還有新的秘密》一 文,竟然幾次因拭淚而停止了閱讀)於是,官場盛行的是「一致通過」,是「全場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是「萬歲」的歡呼聲響徹雲霄。於是全國人民的頭腦都被一 個大腦代替,成了巨型計算機的億萬個終端。不會真是這樣吧?至少林彪就不是真心喊「萬歲」的。因而官場的真實情況應該是,陽奉陰違、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結黨營私、互相傾軋、韜光養晦直至伺機而動待時而發。連毛自己都說「黨內無黨,帝王思想;黨內無派,千奇百怪」這樣的話。因此,我們有足夠的理由說,對今 天官場的腐敗、黑暗、醜惡,毛作為始作俑者,難辭其咎。今天,如果不進行政治體制的徹底變革,不從根本上徹底清算毛時代的遺毒,中國,至少是中國的官場是 沒有前途的。在跟青年朋友談到這個問題時,有青年朋友善意地勸告:「你這樣的說法會導致信仰危機。」我回答他們:「我不能欺騙你們,我不能讓你們相信並不 存在的美好。」
毛時代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時代呢?這一點,凡過來人,都應有切身的體會,但卻未必都能有清醒的認識。更為不幸的是,我們的民族是一個善於遺忘的民族,尤其 是對自己的醜陋總是諱莫如深的。巴老早就建議要建一個文革博物館,但至今也沒有哪個當政者把文人的提議當回事。前事不忘,後世之師,我們還是認真地回憶一 下那不堪回首的過去吧!
一、毛時代是一個極端專制、萬馬齊喑的時代,是一個因大搞個人崇拜而毀棄萬民個人自由意志的時代。「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這個道理毛澤東本人一定很清楚, 但他更是深諳「民不可使知之」的愚民手段,而且運用起來比「弱其志,強其骨;空其心,實其腹」的古訓要高超得多,也嫻熟得多。49年以後的中國,每個人都 能體會到政治學習的強大威力,所謂政治學習,目的就是要用「我」強行灌輸的思想徹底取代「你們」的個人思想,即所謂「洗腦」。我們還有形成網路的宣傳體 系,城市不用說,農村後來也是發展到村村有廣播,戶戶有廣播。如果有人不幸而擁有了自己的思想,那只有兩種選擇,要麼讓這種不合時宜的念頭在心中徹底腐 爛,化為泥土(這是多數人的選擇),要麼就接受厄運(五十五萬右派份子即是)甚至死亡(張志新、遇羅克等人即是)的挑戰,在「無產階級專政的鐵拳」下,使 肉體和靈魂一起毀滅,然後徹底腐爛,化為泥土。那個時候,收聽外電廣播被稱為「收聽敵臺」,是要遭到鎮壓的,直到七十年代末,人們在收聽美國之音的對華廣 播時,仍然要提心吊膽,戰戰兢兢。幾乎每一個稍大一點的城市中,都設有干擾外電的設施,目的就是讓中國人不瞭解外面的世界,高高興興、無怨無悔地接受我們 的救星賜予我們的一切。
記得小學時,老師佈置一篇作文,題目是《給臺灣小朋友的一封信》,少年的我堅信,世界上還有四分之三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特別是臺灣人民,在國民黨反 動派的統治下更是苦海無邊,回頭無岸,度日如年,於是我憂心如焚,於是我特別真誠地希望臺灣能夠回到祖國的懷抱(雖然我今天仍然真誠地希望臺灣能夠回到祖 國的懷抱,但出發點不一樣),於是我飽蘸濃情的筆墨,完成了這篇書信體的作文,老師認為是一篇非常成功的習作,並被當作範文。還是小學時,有一次,某個同 學的練習簿上,不小心把「毛主席」的字樣同「崩潰」兩個字連在了一起。雖然根本就是搭配不到一起的兩個詞語,可是還是被某一個好事的同學報告了老師,於是 小題大做地把我們十幾個同學留到了晚上八點多鐘,對筆體,背對背談話,直至抓出「罪魁禍首」。幸好這個傢伙是根正苗紅的貧下中農的後代,否則真不知道後果 如何。可悲的是,當時的我對寫下這樣文字的同學竟然真的有一種由衷的憤怒:怎麼會有這麼惡毒攻擊偉大領袖的人!因而積極配合校方的調查。想一想吧,當時連 我這樣一個不足十歲的少年的腦子裡,都已經浸滿了盲目崇拜毒汁,假如不是撥亂反正,我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我們長大後一定是這種制度的自覺維護者。我並非 為了趕時髦也來一番懺悔,其時僅是一個少年的我也並沒有做出什麼必得懺悔的罪惡,我只是想讓新生代的思想者們知道那是一段什麼樣的歲月,知道成為別人靈魂 的附庸是一種什麼滋味,知道沒有感覺的感覺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在黨中央毛主席的號召和提倡下,也曾有人給黨提意見,那多數確實是出於善意的客觀的批評。可是很快,當形勢急轉直下時,五十五萬人措手不及中就變成了反黨 分子,妻離子散,受盡磨難。右派中絕大多數是知識份子,那個時代我們是多麼的需要知識啊!那裡面的一大批人物可是都可以當之無愧地被稱作精英啊!毛卻振振 有辭地說「這不是陰謀,這是陽謀,這叫引蛇出洞」。多麼卑鄙無恥!在這一點上,我們完全有理由認為,毛的問題,不僅僅是治國方略方面的失誤,同時也存在著 人格方面的嚴重缺陷。
在那樣的時代,不僅毛本人需要靠大搞個人崇拜和極端的專制來鞏固自己在黨內和國內的地位,各級官員也需要靠這樣的體制來維護這種等級制度,進而維護自己的 特權。即使已淪為階下囚的「奴隸」們也可以通過出賣別人、出賣靈魂來表忠心,進而稍稍改變一下自己的處境。因而,那時的人們都是自覺地在維護著這樣的制 度,維護著一種虛無的信仰,維護著一個大家共同創造出來的神像。
二、毛時代是一個法制廢弛、人性淪喪的時代。我們經常感嘆中國的法制遠未健全,感嘆中國人法制觀念淡薄,感嘆在中國仍然頑固存在的權大於法的弊端(特 色?)。這一方面自然是緣於封建意識的根深蒂固,但是,有沒有人想過,其實從土改的鬥地主開始,就埋下了「共和國」忽視法制,踐踏人性的種子。所謂土改, 固然是發動農民從地主的手裡搶得土地,然後由農會將土地分發給貧苦農民。(這一點,在小農經濟時代,在土地兼併日益嚴重,社會矛盾日益尖銳的背景下,為了 政治上的穩定,為了籠絡民心,是完全必要的。)分發土地的同時——公開的理由是為了防止地主的反攻倒算——在各地都進行了殘酷的鬥地主的運動。對於那些罪 大惡極之輩,乖戾暴虐之徒,施以刑法的懲治固然是必要的。可惜,我們的做法是由普通農民集中起來,把地主置於垓心,由群眾申明罪狀,同時施以拳腳、棍棒, 或者直接刀鋸加頸,不需要任何法律程序,沒有任何法律人士在場,轉瞬間即可毀滅一個有血有肉的生命。這種肆意踐踏法律尊嚴,倡導人們滅絕人性的運動,在真 正的文明時代和法制國家裡是難以想像的。更可怕的是,這種運動對在多大範圍內「揪」出多少個「惡霸地主」是有明確要求的,因之冤假錯案(如果能算作案件的 話)叢生。解秘以後,我們才知道,連當年那個聞名遐邇的四川大地主劉文彩的「收租院」也是蓄意虛構的。
看完那這篇文章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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