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瘋狂的中國式送禮運動

9月25日傍晚，一場秋雨之後，首都北京中心城區的道路擁堵攀上全年最高點。北京交通委公布的「擁堵指數」顯示，擁堵程度最高達到9.8，而一般平時很堵的早晚高峰，其峰值也就6.8左右，10則只能在停車場出現。北京交通委還預測，中秋、十一雙節之前的這一週，將是全年最堵周。

全年最堵日的出現，與下雨有一定關係，但真正的原因人們都心知肚明：這全是送禮的鬧的！路之所以堵，是因為很多人正奔波在送禮的路上，這種「節前交通症」非止今時今日，而是存在於近年來的每個中秋、國慶、端午、新年......

送禮居然送到路擁堵，可見「送禮」這一原本極普通的社會現象，正在中國人的日常生活中起著越來越強大的影響，早已超出它應有的本份，幾乎變成一項「社會運動」。

中國人好面子，重禮尚往來，這是有傳統的。但就在幾年前，對送禮的重視程度也還遠不如今天這般。可以說，這種不正常的送禮現象，今天已經蔓延至城市社會生態圈中的幾乎所有人，比如在筆者周圍，儘管不是什麼權力部門，也到不少送來送出的節日禮物，從月餅到大閘蟹到家樂福購物券京東禮品卡不一而足，在朋友中間，甚至有單位部門停止辦公而全員出去送禮的。

這種幾近瘋狂的中國式「送禮運動」，甚至衍生出很多新的社會現象。比如大閘蟹的崛起，秋風起而吃蟹，原來這僅僅是某些河蟹產地周邊的風俗，但近幾年來，由於大閘蟹的豐收季恰與中秋、國慶雙節重合，導致大閘蟹成為送禮佳品，身價倍增，由此還形成了利潤豐厚的產業鏈以及大閘蟹期貨（蟹券）。陽澄湖大閘蟹每年總產量不過2300噸左右，但成為禮品後，真真假假在市場上流通的大閘蟹卻膨脹至五倍、十倍不止。

還有月餅，因為送禮運動，它的存在早已脫離美食的範疇，而變成一種類似禮金、貨幣的奇怪東西。據新華社9月26日報導，和大閘蟹一樣，月餅也正在變成期貨流通，其背後有一條「空賺經濟」的利益鏈，廠家製作月餅券──用戶採購送禮──中間商倒賣──廠家回收，人們名義上送的是月餅，但實物卻不見一個，而廠家卻從中賺取了類似央行鑄幣紅利般的暴利。

事實上，近年來無論是月餅、大閘蟹還是茅台酒、天價煙、紅酒拉菲、名家字畫，那些價格呈非常規暴漲的貴重品、奢侈品，其背後大都有中國式送禮運動的影子，這些用於禮尚往來的「非常禮」製造出非常理的巨大「剛需」，匯聚成數額龐大的禮品經濟：按中國禮品產業研究院統計，中國禮品經濟的年需求總額是7684億元。

而且，這個7684億元還有逐年迅速上漲的趨勢。按照經濟學的需求原理，價格越高則需求越少，但中國瘋狂的送禮運動所表現的則是一種與之相悖的「吉芬現象」，因為送禮，茅台、大閘蟹等成為經濟學上罕見的「吉芬商品」，越提價賣的越多。也難怪中國的奢侈品市場近年來增速驚人，超英趕美。

在數字上，瘋狂的中國式送禮運動以及龐大的禮品經濟能夠推動GDP增長，但社會為其付出的負面代價卻不知要嚴重多少倍。造成擁堵這種小事兒當然不值一提，比如它還造成浪費；比如它還促漲奢靡之風；比如它還為個人和企業造成負擔等，這種負面影響隨著一年年一次次的節日來臨而日積月累，早晚會積重難返。

還有腐敗問題。收禮不一定就是腐敗，但肯定有很大一部分腐敗是因為受禮而來。送禮的規則化和常態實際上加大了反腐的難度，中秋節給官員送盒月餅，送籃大閘蟹無人重視，但如果官員收到一大批月餅券蟹券，則可兌現一筆數目不少的現金，更何況還有不少單位直接送購物卡、黃金月餅白銀月餅。這些加起來也是一大筆財富，最近市面正流行的《二號首長》裡不就提到，一般的高官秘書，雙節收到的購物卡加起來幾萬元甚至幾十萬元毫不稀奇，而這種錢拿起來也沒有什麼風險。

當然，沒有風險只是相對的，一旦落馬被查，這些禮品積累所形成的財產就變得無法隱形，而成為一種罪證，也難怪現在貪官罪名中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越來越多--很可能落馬官員真的說不出這些錢財的具體來源。從這一角度講，瘋狂的中國式送禮運動最大的受害者其實是各級官員，因為它也極大地增加了官員們拒絕賄賂的難度。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