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是蔣介石一生最黑暗、最悲慘的一年。一開年,各地敗戰的消息如雪片飛來,物價飛漲、社會動盪不安,白崇禧、李宗仁等桂系領袖已公開主張停火、和談、逼蔣下臺,眾叛親離。美國國務院8月發表「中美關係白皮書」,把中國大陸的失敗歸咎於國民黨的腐敗無能。蔣視此為莫大的侮辱。但大勢已難挽回,終於在12月宣布中央政府遷往臺灣。
其實蔣介石在1948年11月就已打算引退,11月24日與蔣經國談話時,表示想「另起爐灶」。他說:「深感黨政軍幹部之自私無能、散漫腐敗,不可救藥。若為復興民族重振革命旗鼓,欲舍棄現有基業,另選單純環境,縮小范圍,根本改造,非另起爐灶不為功。」不過,當時徐蚌會戰(淮海戰役)正在進行,怕影響軍心,所以未採取行動。
1949年元旦,蔣介石評估去留的得失與對策,再度強調下野是「另起爐灶,重定革命基礎。」
1月10日,徐蚌會戰結束,國民黨大敗,蔣介石悲痛不已,決心下野。他記道:「我黃河以南地區之主力今已被殲……將領無能至此,實為我教育不良,監督無方,咎愧無地自容。一時之刺激悲哀難以自製,而今後下野可以無遺憾矣。」
1月16日,在經國的陪同下,到中山陵「別陵」。父子倆把隨員留在外面,獨自走進陵寢,在孫中山雕像前低頭默禱,站立良久。
1月21日宣布下野,隨即離開南京飛到杭州,次日回到奉化溪口。在溪口停留了三個月,與經國在附近登山、散步,大部分時間陷在沉思之中。
蔣介石仍是國民黨總裁,前來溪口拜望、請示的軍政要員絡繹不絕。代總統李宗仁認為蔣在背後操縱局勢,視如芒刺,建議蔣出國;南京報刊也以「蔣不出國則救國無望」,逼蔣去國。對此,蔣表示:「他們逼我下野可以,要我亡命就不可以。」
4月21日共軍渡過長江,23日南京失守,國民政府匆忙把行政院遷到廣州。溪口不能再留,臨走前他和經國分別到各自母親的墳前告別,然後登上「江靜號」軍艦。出發前,大家都不知要往何處去,坐定後,蔣才下令開往上海。
5月3日共軍拿下杭州,上海局勢危急。李宗仁再度來電,逼蔣出國。蔣答覆:「以余剿共之志,果有寸土可為我革命立足之地,則余不敢放棄此責任也。」
雖然不願出國,但他還是在6日離開上海。行前,蔣介石帶著經國去虹橋路拜別宋美齡父母的墓,然後到東平路當年與美齡結婚時居住的「愛廬」看最後一眼。愛廬空無一人(宋美齡尚在美國),前塵往事,倍感悽涼,他在日記寫道:「甫與經兒同往虹橋路岳父母墓前敬謹告別,回程到東平路愛廬視察,全室皆空,但覺淒涼與愧惶而已。」
「江靜號」緩緩駛離上海,但天地之大,往何處去呢?他沒有去臺灣,而是泊靠舟山島。蔣經國回憶當時的情形:「父親離開上海的時候,並沒有說出要到的目的地,座艦到達舟山,也沒登岸,只是到附近的許多小島去視察,前後在海上飄泊十來天,真是乾坤萬里,滄海茫茫。」
5月17日蔣從舟山飛澎湖巡視,發現要塞和營區破敗無人,傷病士兵沒有醫藥治療,氣憤慚愧得無地自容,幾乎想「遁跡絕世了此一生。」
5月26日由澎湖飛抵高雄,陸軍訓練司令孫立人在機場迎接。次日上海失陷。
臺灣也在風雨飄搖之中。英美兩國怕臺灣落入蘇俄之手,想把臺灣交給聯合國託管。蔣介石非常憤怒,正告美國:「余必死守臺灣!」
大陸戰情緊急,6月21日蔣介石飛往福州,召開臨時軍事會議,誓守福州。此後半年,他進出大陸12次,親往各戰區督戰。
8月5日,美國國務院發表「中美關係白皮書」,把中國大陸的失敗歸咎於國民黨的腐敗無能。蔣視此為莫大的侮辱,在日記寫著「今日美國發表對華白皮書,實為我抗戰後最大國恥也!」並痛斥美國人「可痛!可嘆!……美國幼稚無知、自斷其臂。」
8月17日福州失陷,23日蔣親赴廣州,指揮廣州保衛戰。24日飛重慶,討論四川、湖南邊區軍事情勢,接著到西南行政長官公署召開軍事會議。
9月22日,為安撫盧漢,穩定西南,蔣親赴昆明,停留六小時,然後飛回廣州。10月7日,韶關失守,冒險前往廈門,與湯恩伯、劉安祺等將領會晤。
10月1日,毛澤東在天安門城樓上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蔣介石則在日記中寫道:「共匪已於10月1日在北平成立偽人民政府,毛澤東為主席,副主席六人,宋慶齡為其中之一,總理在天之靈必為之不安,國賊家逆其罪甚於共匪,痛心極矣!」
華北、西北、西南各地區相繼失陷,海南及舟山已孤立無援,蔣介石仍執意前往定海,視察軍情。看到「工事薄弱且多暴露,形同兒戲。」而官兵面黃肌瘦,病兵臥床呻吟,無醫無藥,他難過的不得了,不知如何自處,「此為帶兵以來從未見過之悲劇,不知如何收拾矣!」
10月12日共軍攻進廈門,14日拿下廣州,21日又陷汕頭,廣東全部落入中共手中。國民政府遷往重慶,大陸幾乎完全淪陷,僅剩西南一角。
正是愁悶無計,傳來古寧頭捷報。10月24日,共軍企圖登陸金門失敗,蔣稍覺寬慰,「金門勝利後,定海士氣亦受良好影響,官兵較能積極奮發也。」
10月31日是蔣介石的生日,回想一年來的失敗屈辱、眾叛親離,他在日記中寫道:「本日為余六十三歲初度生日,過去之一年實為平生最黑暗、最悲慘之一年。」
11月14日,蔣介石與經國飛重慶,指揮「中華民國生死存亡」之戰。但重慶很快被共軍包圍,29日已聞槍聲,經國再三催促趕快離開,為了保全西南,讓胡宗南大軍從秦嶺轉入成都平原,蔣堅持到29日晚上10時才驅車前往機場,途中三次被阻,只得下車步行,午夜才到機場,當天晚上就睡在中美號座機內。30日清晨,共軍佔領重慶,蔣才下令撤軍,轉往成都,國民政府也由重慶遷往成都。
重慶失守,蔣介石特別傷感,有如1937年南京陷入日軍一般,「此乃余廿六年南京撤守時之心緒,其悲傷與依依難舍之情景無異也!」
重慶既失,成都已無險可守,而且四川的將領已有二心,蔣介石在成都十分危險,蔣經國勸他及早離開成都,但他不肯撤退,因為胡宗南的部隊尚未集結。
12月初,西南軍政領袖盧漢、劉文輝、鄧錫侯、潘文華等紛紛投共,成都成了危城,共軍隨時會進城。到這個時候,蔣還想著遷往西昌,又考慮定海。無奈大勢已去,只好在12月8日宣布中央政府遷臺灣。10日下午,由成都直飛臺北,從此再沒有踏上中國大陸一步。
(走進胡佛解讀蔣介石系列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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