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父親相伴的日子(下)（組圖）

「與父親相伴的日子」Days with my father，是Phillip Toledano拍攝的一套寫真散文集，記錄了母親去世之後，與父親相處的點滴生活。當你看到這些照片時，或許也會湧上各種滋味，那些稀疏平常的小故事令人傷感、惆悵，卻又心懷幸福和感恩。

父親時常告訴我:他想離開

他說他已經活太久了，是時候該走了...。奇怪的是，有一部分的我也這麼想，生活在一半模糊的記憶當中，對他來說是種折磨。

有一天，當他又提到他想離開的時候，我告訴他問題就在於:他一輩子都在鍛練身體和保持體型。他看著我，伸出他的手指說：「下輩子，我會永遠呆在床上！」

他雖然不怎麼記事，但尖銳依舊

我找到這些散佈在整個房子裡的筆記。這些他內心的倒影，這些他不想讓我看見的憂慮──所有人都去哪兒了？發生了什麼事？他感到多麼的迷茫...。

我讓父親在我拍他的時候去照鏡子。你要知道，我爸爸在年輕的時候是一個帥小夥。當人們議論「帥氣的電影明星」的時候，那就是我爸爸。事實上，在上世紀30年代的好萊塢，他的確（或多或少）是一個電影明星。

當他照鏡子的時候，他看到的是一個殘敗的男人，一個不再俊美的男人，這會令他深深地沮喪。你看他，都98歲了還如此虛榮。實際上，他的虛榮心會使他更特別。

幾個月前我試圖帶他去看醫生，在路上的時候他還不忘朝大堂的鏡子裡瞥一眼。他被鏡子裡的自己嚇壞了，在我找到一隻「黑色鉛筆」把他的白髮塗黑前，他拒絕出門！

爸爸會在廁所裡花掉不計其數的時間，因為他沒有短期記憶，他每次可以在裡面待上2到3個小時，這既讓我痛心又讓我惱火。

他會剛坐下又站起來在提褲子的時候說：「等一下，我要上廁所。」如果你要跟他講理，跟他解釋他已經上過了的話，他就會看著你像看一個傻子。

爸爸對講故事很在行

我總是樂於聽他講故事，也總是會為他獲奧斯卡獎的故事而感到驕傲。每當他沮喪的時候，我就會讓他給我講個故事。他也會高興地進入角色，憂傷便很快地消失得無影無蹤！此時，他正在講一個我最愛聽的故事之一：義大利魚販（加上誇張的動作和口音）。魚販會朝一個10歲或12歲的小孩叫道：「不要捏魚，眼睛會鼓出來的！」

父親一直特別注重健康

早在《VOGUE》提出之前，他就已經開始吃黑麵包和粗糧了！我還記得，他穿著內褲在客廳俯身摸腳和做仰臥起坐的樣子，為了找回年輕時的感覺，他會喝加了生雞蛋的橙汁。
我現在明白了，為什麼母親直到她去世都總是反覆地做同樣的飯菜，這是父親唯一願意吃的東西。雞蛋是他唯一會有規律吃的東西，炒蛋、雞蛋沙拉、中餐館的雞蛋湯，他吃的雞蛋不計其數。

但是，我帶他去看醫生的時候，他的膽固醇卻無比正常。也許只單吃雞蛋，也可以變成一種健康的飲食習慣。

父親很幽默

我把這些曲奇餅放在他的胸口上，然後他說：「瞧瞧我的小咪咪！」你怎麼能不笑？

爸爸今天滿98歲

我今天讓爸爸幫我照了張照片，我手上的是我母親去世當天戴的戒指。沒有什麼比我事業成功的故事，還能逗爸爸開心了！如果他很低落或者被什麼東西困擾，我立馬會編造出關於我工作上獲得的各種各樣的成就。有時候是真的，有時候不是。但是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能給他帶來最大的歡樂，他會心花怒放地說：「我要告訴我所有的朋友，我的兒子是個明星！」

這樣顯得更老了

很奇怪，母親去世已經掩蓋得很好，當父親問她在哪兒，我仍然說她在巴黎。但是當他問我她在那裡做什麼?我會說，她在一個非常有名的馬戲團。然後我開始表演：把我的頭放在獅子口，走鐵絲，跳火圈，我們都笑了！

有時候，當他在講話的時候他會停下來嘆一口氣，然後閉上眼睛。我知道，他也知道...關於一切，關於我母親。

父親昨天走了

我整晚都和他在一起，牽著他的手聽著他的呼吸。他死的時候我和Carla在旁邊陪著，我不想讓他自己去，被陌生人包圍或插入器械，我知道這聽起來奇怪。但我真的很感激，在過去的三年裡，我們都深愛著對方。

我們都愛著對方

現在他去了巴黎跟母親在一起了。我想感謝大家並深愛著這一切。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任何人會關心，除了我。我深感榮幸能感動這麼多人的心。我知道，如果父親知道我在幹什麼，他將非常高興，他也將希望人們記住他的故事，是一個關於生命的故事。

此時此刻，我只想說:真愛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