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彥臣：信息混亂是散戶遭災的重大誘因

一個經濟體系能貼上"市場經濟"的標籤，要靠兩種"材料"：其一是法治，其二是信息。法制好比這個標籤背後的粘合劑，標籤牢靠與否由它決定；信息好比往標籤上印字跡的油墨，標籤清晰與否由它來決定。

對於中國大陸的股市，法治這項尚無法討論，因為政治制度使之然。在這種情況下，決定股市中短期變化的因素就只有依賴信息的透明，即監管機構要儘可能地使市場各方參與者的信息達到相對對稱狀態。

事實則恰恰相反，大陸股市上的信息十分混亂。這種混亂有時被"觀點爭論"包裝起，更有甚者則是股票市場被政治化--大而不當的所謂政策指導迴避了經濟運行中的本質問題。

一、股市政治化扭曲市場信號

新華社於七月初發出明確的政治信息，表明政治高層救市的意圖，並因此堅稱"中國股市完全可以實現穩定健康發展"，因為它認為中國經濟基本面看好。七月中旬剛過，新華社借上半年經濟數據公布之際，重複其看好之論。然而這半個月間的股市反應並沒有回報新華社"叫好"的聲音，反而是"熊樣"未改，中國股市的跌幅超過了越南，為全世界墊底。雖然在新華社第二次"叫好"之後，股市出現些微反彈，但是中國經濟運行中的高危因素仍被"正確的輿論"所掩蓋。比如說，發改委早在6月中旬就向社會告示：生產者價格指數（PPI）仍在堅挺，對此進行調控"進入最艱難時期"。

不考慮新華社與發改委的正反兩方意見，僅就經濟學常識而論，證監機構就應該出臺一份研究報告，把股市上半年"熊樣" 與未來健康發展的可能，給予時間量化，比如說"估計2009年下半年股市會全面回彈"，或者相反的意見。但是，證監會並沒作為，或許它認為"那是專業分析機構的份內事"。反過來一問，則問題全然無果--難道新華社就很專業嗎？

這個空檔的出現，實際上說明中國股市的政治化在進一步地扭曲市場信號，其結果是：有相對可靠信息來源的大機構可以做出適應性調整，廣大散戶只有盲人騎瞎馬。

廣大散戶之為"盲人"，就是股市政治化這劑虎狼藥誤透投的結果；他們不覺間騎上的瞎馬，就是股市擴散出來的混亂信息。

二、隱性利益加劇市場不確定性

儘管中國仍在實行新聞管制政策，但是經濟媒體的專業說法還是不受干預的。但是，媒體為自己的利益過度地使用了這一自由，不惜造假來誤導廣大散戶。比如說，上海的《第一財經日報》在2007年3月末，曾刊文稱："美國量子基金創辦人之一、著名國際投資家羅傑斯，持有中國 A股，再漲一倍才會賣。"時隔十七個月，北京的《證券市場•紅周刑》則做出全然相反的報導，稱羅傑斯不但從未購買過中國A股，還說"A股那麼貴，傻子才買"。

是羅傑斯故意說謊，還是中國記者翻譯水平有問題？不管那種情況更真實，本真的問題則是媒體利益摻雜其中，導致市場信息更加混亂。當然，媒體利益只是隱藏在眾多市場分利者中的一個。即便是純官方的信息仍然很矛盾，其中利益關係時隱時現。比如中國銀行六月下旬的報告說，熱錢加速湧入，積極抄底A股；而國家外匯管理局則在七月中旬正式表態，聲稱他們監測的外資經流中"並無熱錢存在"。假如沒有熱錢存在，那麼上半年然猛漲 45%的外國人直接投資（FDI）的背景為什麼是外商投資新企業的增長率卻下降了22%。

就目前的狀況來看，美國嚴峻的通脹形勢雖然大大打擊了中國的出口，而中國國內需求尚有上企的趨勢。真正可怕的是，一旦美國政府換屆完成，經濟政策發生重大調整，復甦之勢初現，那時必然會有暫在中國套利的游資撤走，從而使中國經濟陷入全面衰退狀態。

三、非流通股解禁背後陰謀叢叢

所謂的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表現在直接融資市場上，就是有一種叫"非流通股"（non-tradable share）的東西存在。大股東持股一般在20%以上，叫"大非"；小股東持股一般在20%以下，叫"小非"；兩者合稱"大小非"，是重要市場術語。由於股改之初的政策承諾，2008年是大小非解禁的高峰年。

面對今年股市持續的"熊樣"導致股市政治化，一些大非股東聲稱不減持，但是仍有175家上市公司的高管不憚於業內規約，紛紛拋售自家股票。比如經營業績上佳的恆寶股份（一季度毛利潤率36%以上），高管集體減持已獲解禁的本公司大小非接近公司總股本的6%。

相比之下，新華社的兩次"叫好"實際上是以犧牲散戶利益為代價的，把他們推進深淵。更為重要的是，新華社本身就是一些上市公司的大股東，如新華傳媒的重要持股人（佔45%）中國經濟信息社本身就是新華社的全資機構。

製造假信息、內部人勾結謀利已經成為中國股市的最大風景線。比如寧波銀行股份大小非解禁，高管層一夜之間全面變成千萬富翁，而此前已有三百名普通職工被強迫下崗，無緣獲解禁之利。相應地，在高管及大股東之外尚有896名持股員工因解禁之利，一夜之間獲利百萬。更令人無法接受的是，所有持股員工購買本行股份的資金均系"倒貸款"倒出的資金--先以零首付方式拿到本行股票，而後把股票質押給農村信用社換回現金，再去交還購票欠款。

如果不是因三百名下崗員工的強烈抗議而致使這個黑箱流程曝光，散戶股民也許永遠無法知道真相。在另一端，那些散戶因信息不對稱而被所購股的上市公司矇蔽的真相又如何呢？恐怕將成為"永久沉默的故事"。

結語：殺人不足解決根本問題

為了打擊證券經營商及上市公司的欺詐行為，當局採取了嚴刑峻法的措施，比如北京銀河證券的一位楊姓高管已被二審判處死刑。與此同時，廣發證券董正青內幕交易案也在緊鑼密鼓的審理中。不管廣發證券案量刑結果如何，都不足以解決中國股票市場由信息混亂帶來的禍害散戶的後果。要真正地讓中國股市有健康遠景，出路只有一條--全民私有化，每個公民都以資產權益文件形式，表明自己是國有資產的股東之一。那樣，既不用設什麼大小非限制，也不必擔心上市公司的欺詐，因為一旦股市動向與全民利益相關，自發監督機制必然形成。

從政治學角度看，今天中國的散戶之所以成為災民，原因就在於：其一，之於上市公司高管階層及證券經營階層，他是龐大的草民多數；其二，之於全體中國人，他們又是少數，難以爭得真正的同情。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