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容萬物不計前嫌的寬大胸懷
凡去過拉薩布達拉宮的,看到過「那介扎倉」(學院)嗎?這是五世達賴喇嘛洛桑嘉措所創立的。公元一六四一年,格魯派黃教登上了西藏的正統寶座,有人提議是不是要把別的教派統統消滅?五世達賴說:不行,教派之間要有區別,只要修煉的佛法是一致的,要允許各個教派自由存在。於是,西藏的各個教派就這樣被兼容並包地全部保存下來了,不僅如此,達賴喇嘛還在布達拉宮修建了一個「扎倉」,吸收不同教派的青年僧人專修自家教派的佛法。一個看似神聖又極端嚴謹的教派,竟能允許不同的聲音說話丶不同的理念存在,比起現在容不得任何異端丶還自詡是藏人「真正的活菩薩」的共產黨來說,該是超出多少倍的寬容弘大?
到過拉薩的三大寺,在格魯派創建人宗喀巴所修建的甘丹寺,輕吟著一曲《毛主席的光輝》,兩個喇嘛聽到了,便大聲地與我一起唱了起來並翩翩起舞。知道甘丹寺的歷史嗎,在一九五九年平叛的時候,這個黃教發源地幾乎被徹底摧毀,夷為平地,現在的甘丹寺是八十年代後才在舊址上重新修建的。多少代的恩怨,藏人彷彿都不記得了,他們沒有我們漢人時下天天都掛在嘴角的那句累積仇怨的話:「誰誰誰傷害了我們的感情」。他們見了我們這些遠道而來的漢人,依舊是真誠的一臉笑容,還是友好的載歌載舞,我知道,這不是一種示弱,而是一種胸懷,一種包容萬物丶不計前嫌的寬大胸懷。
純淨的信仰給人向善的力量
在色拉寺,恰逢寺廟在新修房間,有二十多個藏族青年一邊夯土一邊唱歌,那是一曲讓人忍不住駐足傾聽的天籟,充滿著生活的歡樂與對自由的渴望,決不是李娜的《青藏高原》和韓紅的《天路》所能比擬的。在曾經能容納七千僧人的哲蚌寺,有幸看到了年輕的喇嘛們在辯經,唇槍舌劍丶互不相讓,這是一種多麽自由自在丶各抒己見的開放,一個人可以挑戰和質疑任何權威,誰也不可能「字字是真理,一句頂一萬句」。記得來到離拉薩最遠的甘丹寺,天色尚早,空曠的寺廟裡闃無一人,每個供桌上,都堆著高高的香火錢,盡可放心,不會有人去偷拿的。這樣場景,在內地那些只知道騙人錢財丶早已世俗化的寺廟裡,無法同日而語,一種純淨的信仰力量,的確能給人一種向善的力量。
西藏的歷史告訴我們,佛教的傳入是與吐蕃王朝的崩潰同時期發生的,這也造成了藏族人民由?悍善鬥轉化為樂天安命丶逆來順受的民族,佛教改變了一個民族的性格與命運,成為這個民族最大的精神需求。在八角街,在大昭寺,你可以看見藏人乞討,他向你伸出手來,要一毛兩毛,把一毛兩毛換成一塊兩塊,再換成十塊丶五十塊或是百元大鈔,再對佛像喃喃有聲丶懺悔再三,最後恭恭敬敬地把化緣來的錢財敬獻到供桌上。他們的一生,彷彿有念不完的經,贖不完的罪。他們相信來世,安貧樂道,逆來順受,不革命,不造反,無論是毛澤東,還是共產黨,甚至是印度人丶蒙古人丶英國人,他們都能接受。他們的精神需求是真實的,不像是有些人所信奉的共產主義只是用來追求權勢丶牟取利益的幌子而已。
在後藏,在日喀則的扎什倫布寺,就連班禪大師的子民們,心靈都是那樣的空曠博大,容納萬物。在那裡,我不但看到十世班禪的畫像,居然還看到了班禪的女兒仁吉旺姆的照片,她像她的父親一樣,也被僧侶們虔誠尊崇地敬奉著。按理說,一個教主破了格魯派戒律,就不能算是宗喀巴的弟子了。可是藏民們原諒他,理解他,理解他能在政治高壓下寫出《七萬言書》,理解他為此蹲了將近十年的監牢,也理解他的破戒,他的婚事,並以海一樣的情懷,接納了他與他的女兒。想想自稱為「徹底的唯物主義者」擁有七千萬黨員的共產黨內曾出現了微弱的不同聲音,這就不行,就要不擇手段地把另一種聲音徹底消滅掉。為此,我們應該明白了,被漢人不理解的還被輕蔑地稱為喇嘛教的藏傳佛教為什麽在西方的影響這麽大,在有的國家甚至超出了天主教的支持率,這樣寬容大度丶善解人意的宗教,難道說不應該被尊敬被推崇嗎?
真正清晰的人心與淨土
對反覆無常丶左右搖擺的漢人來說,藏人的表現,總是顯得是那樣直來直去,不合時宜。「三一四」事件後,中國政府先後兩次有目的丶有線路的組織外國記者採訪,都遇到了僧侶們衝破阻攔丶不顧生死的面對面的哭訴。這樣公然讓政府出醜的舉動,後果該多嚴重?會給自己帶來多大麻煩?生活在中國大陸上的人是不難想像的。這讓人想到,「六四」之夜,百萬北京市民對著屠殺人民的人民軍隊大聲斥責:「法西斯,劊子手!」可沒有幾天,還是這些人,又敲鑼打鼓的去慰問戒嚴部隊的人民子弟兵,並與黨中央保持高度一致了。相比之下,漢人的這張臉,變得多快呀,又多麽的庸俗市儈呀!真正心靈的「淨土」,究竟屬於那一方?
手中有兩張照片,很能說明拉薩騷亂的本質問題。一張是幾年前在藏區隨意拍攝的,藏民的實際生活的貧困程度,從中可以窺測出一二。第二張照片,則是幾天前在四川阿壩藏區路上拍攝的。這張阿壩州公安局所公開通緝的九名罪犯,除去一個僧人外,幾乎都是三丶四十歲的年輕人。為什麽一夜之間,這些單純善良的藏民都成了打砸燒殺暴徒?成了被人故意污損與抹黑的對象?就像我所經歷的「六四」之夜後,那些可親可愛的學生市民轉眼之間也成了打砸燒殺的暴徒一樣?這究竟是誰的過錯?是誰在策劃和導演著這一切?是誰在恣意醜化和妖魔化我們的藏族同胞?
一個強勢民族對於一個弱勢民族,自以為給了幾個錢就可以讓對方感激涕零,俯首貼耳,就可以讓信眾辱罵精神領袖是「豺狼」丶是「惡魔」,轉稱自己是「活菩薩」,這是一種多麽野蠻與強悍的統治方式。我相信,當歷史消散了強勢宣傳與政治高壓之後,一個真正清晰的人心與淨土,會展現給世人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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