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錢都干了什麼?

一個中國嬰兒出生了。他放聲大哭，他的媽媽也喜極而泣——這孩子來得也太不容易了，懷胎十月不說，就是因為媽媽的戶口掛在了人才交流中心，險些被剝奪了生孩子的權利。按照規定，沒有檔案所在地的證明，無法拿到准生證。而這個人才交流中心就是不給開證明，因為「他們不管生育問題」。  

幸好遇到了一個好心人，孩子來到了這個世界。可母親的奶水不足，這讓年輕的媽媽很擔心：那些母乳代用品是安全的嗎？至少，中國消費者協會對全國15個城市抽樣調查後得出的結論並不樂觀。安徽阜陽毒奶粉造成大頭娃娃，就是個很好的案例。當然，這位母親其實是「自身難保」：吃的菜可能被重金屬污染過，吃的肉可能來自「垃圾豬」，喝的「礦泉水」或許就是自來水冒牌裝的。
 
母親精心呵護著她的寶貝，但有一天，孩子還是被送進了醫院。幸好，問題並不嚴重。但母親卻要面對一堆麻煩：比如大夫的處方寫得「飛一般」，藥費貴得嚇死人。沒辦法報銷，中國絕大多數兒童還沒有被納入社會醫療保障的範疇。但納入了又能怎麼樣呢？母親在醫院裡看到一群人圍著大夫理論，原因是他們的父親早晨遛彎時摔倒了，被好心人送進了醫院ICU病房，至今昏迷。但銀行和醫院都說，如果老人想用他的卡報銷醫療費，必須本人簽字。  

為了讓孩子健康成長，母親只能拚命工作。這還是為了夢想中的房子。在他們居住的城市，房價以每月至少10％以上的速度增長。首期付款倒是存夠了，可開發商死活不給辦住房公積金貸款。母親要把這筆公積金取出來，足足花費了一週時間——拿自己的錢，比騙錢還費勁，為什麼需要那麼多手續，還得單位的經辦人陪著去？  

其實，去銀行取存款也不方便。那個大隊排得像條龍，倒是符合「龍的傳人」的氣質。而那些營業員呢？邊干邊聊天，中午還不忘打牌放鬆一下。沒辦法，誰讓人家是大型國有銀行？哪個大型國有壟斷企業——比如水、電、氣的掌控者，不都是這個樣子？這位母親的一個鄰居，就是因為出長差沒交電費，被「電老虎」剪斷了電線，害得冰箱裡的凍肉全臭了；另一個鄰居，則遭遇了強行收費換煤氣表的事件，不換就讓你「斷氣」。  

排隊近一個小時，終於輪到母親了。其實，她是可以在ATM機上取錢的，但附近幾個機器的錢早被人提光了。誰讓銀行把提款的上限從5000元升至2萬元，又不給機器多補幾次款呢？取錢的同時，她還交了家裡的電話費、手機費。咦，怎麼這麼多？但通話清單是打不來的。估計是那個「話費套餐」名曰省錢，實為黑錢。反正，這些套餐都是一筆糊塗賬，除了賣方，誰也算不清楚。  

取錢的目的是給孩子交幼兒園的贊助費。此時，孩子已經3歲，「演出」開始了——贊助費、擇校費估計要交15年，從幼兒園到高中，如果母親想讓孩子受最好的教育的話，每年1萬元左右。母親的朋友、同事都在抱怨這事，否則，國家發改委公布的投訴中，教育亂收費的數量也不至於榮獲「六連冠」。  

母親揣著取到的錢，匆匆走過一個十字路口。這倒不是因為怕搶，而是那個綠燈的時間太短了。一個將近30米寬的路口，只給你15秒時間通過，不著急才怪。 「這些公眾設施怎麼就這麼不人性化呢？」母親想。而在他們這個城市裡，四處都是讓人無所適從的公共設施。除了這些讓人練短跑的路口外，還有那個火車北站 ——它設計了那麼多通道、入口，絕對讓你找不到北！  

但出行的最大問題不是火車站，而是火車。每逢春運，一票難求困擾著這位母親和她的家人。最終，他們選擇了飛機，結果誤點6個小時，還沒能獲得任何賠償。  

母親來到幼兒園，把贊助費交給了園長。對方許諾好好照顧她的孩子，並藉機推薦了若干個「興趣班」給她。當然，每個班都收費不菲。母親並不在乎給孩子花錢，此時，她已經開始勾畫孩子的美好未來。受到更多的教育，就意味有更強的競爭力，不至於在大學生像白菜一樣不值錢的社會裏，找不到工作。工作——她突然想起了她的一個遠房舅舅，工作了二十多年，還是個「臨時工」。什麼社會保障都沒有，將來養老是個大問題。像舅舅這樣被拋棄在社會保障之外的人，全國不知道有多少。  

為了舅舅的事情，她曾經多次撥打市長熱線、勞動保障投訴熱線。可要不就是打不通，要不就是語音留言——從沒給過回覆。她只能安慰自己：市長這麼忙，小老百姓的事情要排隊。  
    
但她的心不平衡。不管是什麼「長」，都要靠納稅人的稅養活。在2006年，像她這樣的納稅人，一共交了37636億元稅給政府。她也不知道這些稅都干了什麼！為什麼不能拿這些錢去打造更好的公共產品和服務？比如，別再大肆宣揚什麼教育產業化、醫療市場化之類很絕對的言論，讓大家負擔小點。而對於那些雖然應該由市場提供的產品和服務——比如說住房，政府也應該管到位，那麼多經濟適用房都被大款開後門買走了，可讓這些普通公民怎麼安居……  

她看著熟睡中的孩子，只是希望：20年後，當他成為一個納稅人的時候，能快樂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