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11月19日,我一出生就成了階下囚,直到兩年前,朝鮮的第14號政治犯集中營,還是唯一我可以稱為家的地方。
這所集中營建成於1965年,位於價川Kaechon,大約在平壤以北50里處。這集中營開門之初,就被政府押過來的囚犯塞得滿滿,其中很多人還不知道他們何時或者犯有何罪,就被告發,而關到這裡。
另外那些只不過因為他們是被告人的親屬,被關到這裡的人,多的數也數不清。朝鮮有所謂的" 三代牽連法律" ,就是說罪行追溯至(罪犯)他的祖孫三代,他們統統必須當作叛徒關押起來。
在他們的棍棒和拳腳下,我就是一個奴隸。在這個世界裡,愛,幸福,快樂或者反抗,都已失去意義。這就是我當時的遭遇,直到後來我逃到中國,韓國。在那裡,通過我的遠親(在韓戰時期,他們就逃亡到韓國)我才得知,為什麼天生我就成了階下囚。
在韓戰中期,我的兩個叔叔都逃到了自由的世界。就因為他們叛逃之罪,(在朝鮮的)我祖父,我父親和叔叔都被認為犯有叛國以及顛覆國家等罪行,遭到逮捕。我的父親和叔叔被拆散,連同我祖父一起被剝奪了公民的身份,他們的所有財產也被奪走。
我現在還不能確定我媽媽為什麼會被關進來。我的父母在價川服刑之際,他們被准許結婚(有時候,如果一些囚犯工作很賣力,被國安機關的人看上了,就可以獲得結婚的權利)
儘管在政府的許可下,我們已經是一個家庭了,但是我們卻沒有一點家庭的樣子。我們沒有為家人付出過什麼感情,即使有可能也做不到。
我十四歲的時候,我的母親和我的哥哥逃獄未遂後被抓。儘管,對他們的逃亡計畫我並不知情,但我還是被關到另外的地方,那裡國安局的人逼我揭發我的家人正在密謀什麼計畫,在酷刑之下,我熬過了整整七個月。直到今天,在背上、肩膀上都是傷疤,讓我時刻回想起這段日子。
在1996年11月29日,我的母親和哥哥被判處叛國罪,被公開處決,而我被帶到現場,逼著我看他們的受刑的過程。
回 價川之後,我通過監獄中學的考核,開始在監獄區內的一家工廠做衣服。在那兒,我遇到一位曾經在集中營外邊住過的獄友,他告訴我外面的世界發生的事情,我也 越來越渴望到外面的世界去,我們密謀在2005年1月2日越獄,我們試圖逃出去。我真的逃掉了,但是他卻從監獄的鐵絲網上摔下來。當我回頭一看,很顯然, 他已經死了。
現在,在首爾我可以放心的坐在這裡寫這篇專欄,令我不禁驚嘆,生活在韓國和住在政治犯14號集中營的人過得真是天壤之別。在韓 國,儘管有失望和悲傷,但是同樣也有很多快樂,幸福和安逸。在價川,我真不知道還有這樣的感受存在,在那裡我唯一感受就是恐懼:害怕埃揍,害怕飢餓,害怕 受刑,害怕死。
儘管我無法清楚地告訴整個世界,有關價川的情況,但是我決不能沉默。如今,還有數萬人在政府資助下的政治犯集中營裡忍受著折 磨。給囚犯的食物僅夠充飢而已,他們在餓死的邊緣掙紮著,為了多吃一頓,他們常常自相殘殺。很多的人吃草,吃樹皮,吃泥土,吃老鼠,甚至吃蟲子。虐囚在那 裡不僅是完全公開的,而且隨處可見,每一天每一刻都有囚犯遭受毒打。孕婦被強迫墮胎,幼兒沒有童年。
政治犯過的日子根本沒有人的尊嚴可言。他們簡直被當成畜生一樣被教訓,不存在(人的)理智,失去了(人的)情感,更沒有(人的)夢想。倘若囚犯試圖越獄,他將會受到非常嚴厲的處罰,最有可能的下場就是被當眾處決。
沒有人應該受到如此虐待。是我們出來支持那些仍在朝鮮古拉格飽受摧殘的人的時候了。不該讓他們在無聲無息中死去,對這種慘無人道的暴力行徑,我們要抗爭,我們要為他們吶喊。
英文:Life in North Korea's Gulag
By SHIN DONG-HYOK
Wall Street Journal, November 30,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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