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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相思(十一)黑雲壓城

作者:婁宏偉  2007-07-07 22:35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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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年七月中旬,不知怎麼回事,幾乎所有國外的網站都上不去了,我對外邊正在發生什麼一無所知。七月二十一日清晨,我們學法小組的一個女孩給我打來電話。告訴我她通過某種方法上網後得知,七月二十日公安部進行了一場遍及全國的大逮捕,所有被認為是法輪功「骨幹」的成員全部被抓走了。後來我才知道,其實不少人,像法輪大法研究會成員等,在「四二五」之後就被抓起來了。她說很多人準備再次去中南海上訪,問我們去不去。

當時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大逮捕?!這樣的事情真的發生在現實中了?我從小喜歡看小說,而且看的很投入,甚至感到很多事情就像自己親身經歷過一樣,所以對很多離現實很遠的場景、名詞並不陌生。但 像「大逮捕」這種事情,我以為在現實生活永遠不可能遇到的,現在竟然發生了,而且是針對法輪功這樣一個平和的、修煉的群體!

我隱隱預感到,其實我並非生活在一個平常年代,而是一個暗藏無限變數和玄機的年代,可能將來很多要發生的事情,都會遠遠超乎我的想像。一時間我感到有些恐懼。這個恐懼一方面來自不知道今後自己面臨的將是什麼,另一方面是不願脫離風花雪月生活狀態的安逸心理主導了思維。我猶豫著不知如何是好。

電話另一端是一個比我還小几歲的剛畢業的大學生,她也不知所措,追問我到底去不去。我想了一下說:「不管怎麼樣,抓人總是不對,我們不能不管,去看看吧。」

放下電話,我和東偉簡單說了一下。他也很震驚,我們倆一時間都有點反應不過來,但最終我們還是決定要去反映情況。怎麼能看著那些同樣遵循「真、善、忍」做好人的學員被抓而無動於衷呢?

八點多,出租車開到府右街後庫附近停了下來,說前面已經戒嚴了。我們準備走到中南海去,但發現很多人正陸續朝這邊走。看到那種平靜而凝重的表情,我們猜到他們也是來上訪的法輪功學員。我們問迎面而來的一個男孩:「你們怎麼都朝這邊走?中南海不是在那邊嗎?」 他說剛才在中南海附近去反映情況的學員都被警車拉走了,大家準備來信訪局。這時我們才發現,我們就站在信訪局的馬路對面。

人越來越多,大家還是像「四二五」那天一樣,四、五排人整齊地站在人行道上,留出了行人走路的地方。但感覺和上次有很大不同,一種緊張肅殺的氣氛在空氣中瀰漫著。


我們唯一的要求就是能有一個正常的煉功環境。

我看了看周圍的人,有青春年少的男孩、女孩,應該還是中學生的樣子;有滿頭白髮的老翁、老婦,精神矍鑠,神情堅定;也有很多中、青年人,有的還在用手機給單位打電話請假,說「因為有很重要的事必須要做」。人群中還有一個年輕母親抱著一個不到一歲的嬰兒,大家把她讓到最後一排稍微陰涼一點的地方。望著他們,我的眼淚忍不住流下來。本來大家都是社會中的普通一員,有自己的工作、家庭,只因得知了生命的真正意義而努力在自己的環境中做一個更好的人,要說唯一的要求就是能有一個正常的煉功環境。難道這個社會容不下這樣的人嗎?為什麼要這麼對待我們?

又有一些農民模樣的人加入到隊伍中,他們皮膚黝黑,神情略帶疲憊。其中一名婦女告訴我們:他們是河北某縣的。為了躲避當地公安的追捕,在玉米地裡躲了一夜,天快亮時才跑出來,是徒步走到北京來的。大家把水遞給他們,默默地向他們頷首致意。

七月正是北京最熱的時候,汗水將衣服濕透了一次又一次。不到十點,信訪局附近已聚集了至少有五千人。大家都在焦急,但非常克制的等待著信訪局的接待人員出來。

前邊傳來消息,說信訪局的工作人員出來了,要看上訪信。幾封書面材料迅速地被傳了過去。大家情緒稍微波動了一點,盼望著問題開始被解決。

又過了一會兒,沒有傳來信訪局的消息,卻來了大批的警察。隨後又開來了幾十輛軍車,下來了有近千名全副武裝的防暴警察,把我們團團圍住。街道好像被封鎖了,沒有行人再走過來。接著又開來了十幾輛大公共汽車,看來要把我們都裝上車拉走。

大家不約而同站緊了一些,不知誰說了一句:「手挽手,不上車!」於是大家挽起了胳膊。我身邊是一個風塵僕僕從外地趕來的中年農民,他的手臂又黑又髒,我猶豫了一下,隨即也挽起了他的胳膊。但心中為自己這幾秒鐘的猶豫而慚愧不已。

武警戰士在我們面前站成幾排,在「首長」的口令中操練了一番。從小到大,我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家、學校還有工作單位,見的都是「君子動口不動手」的斯文人,警察也只見過交通警,平生還是第一次看到武警現場演習,心裏有點害怕,但是,心中有一念鼓勵著我,那就是我們沒有錯,「真善忍」決不會錯。

心中有一念鼓勵著我,那就是「真善忍」決不會錯。

一會兒,大家開始一遍一遍背誦《轉法輪》書中開篇的《論語》,那純淨的聲音直衝九霄。站在我對面一個大眼睛的小警察豎起耳朵聚精會神的聽,他大概也是第一次執行這種任務,不知道面對的是什麼樣的人。

這時,一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人扛著攝像機,對著每個人的臉仔細地拍著。過了一會兒,有幾個武警過來開始粗暴的拽學員。大家齊聲高呼:「尊重憲法,不許抓人!」「尊重憲法,不許抓人!」「尊重憲法,不許抓人!」……這聲音發自每個學員的真心,震撼著在場的每一個人。不知是委屈還是感動,喊著喊著,我的淚水奪眶而出,一會兒就完全模糊了雙眼。在這種浩然正氣中,那幾個警察退縮了。

隨後來了幾個穿著中將服裝的人,在一起低聲商量著。大約十一點半,武警又開始動手了。他們衝過來將我們的隊伍強行斷開,分成幾段,然後分段圍攻,將學員們連拉帶拽地推上車。有的學員不肯上車,還有的學員被推上車又自己下來,警察就動手打他們。我眼見著幾個警察把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學員打倒在地,還不停的用穿著皮鞋的腳狠勁兒的踢他的小腹,他的身子剎那間彎成弓型,在地上翻滾著。

輪到我們這一段了,一群警察衝上來。對著我的是一個微胖的中年警察,他來到我面前猶豫了一下沒有動手,輕聲說:「自己上車吧。」我覺的體力上肯定是抵抗不了了,就自己往車上走。剛走了幾步,一個粗壯的年輕警察像瘋了一樣衝向我,大聲喊著:「現在知道上車了,剛才幹嗎來著!?」邊舉起拳頭朝我揮過來。我愣住了,竟也不知躲閃,眼看著他的大拳頭衝我的臉上奔過來。就在這一瞬間,東偉和身邊另一位男學員同時伸出胳膊架在我的眼前,替我擋了一下,接著我就被狠狠地推進了車裡。學員們被使勁往車裡塞,直到實在裝不下了才把車門關上。

其實那天學員的人數遠遠多於武警,但在師父「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教導下沒一個人還手,大家默默的忍受著。大家把座位讓給年紀大的學員,每個人都調整自己的姿勢,想讓其他人能寬鬆一點。我忽然想到了那個抱著嬰兒的母親,不知她怎麼樣了?警察也會那麼凶狠地把她推上車嗎?

美聯社圖片:和平請願的法輪功學員遭警察毆打和追捕

不知是司機走錯了路還是為了故意避開人多的地方,這輛車在郊區繞了兩個多小時才開到石景山體育館。體育館裡已經至少有上萬人。很多學員坐在地上,輕聲背著師父的經文。

後來有工作單位的學員陸續被單位接回。從那一天起,所有被單位挂了號的法輪功學員的言行開始受到監視和限制。也就是從那一天起,法輪功學員開始了長達八年,至今仍在繼續的、艱苦卓絕的和平抗暴反迫害行動--用各種形式向被矇蔽的世人講清真相。

(今年三十八歲的卜東偉是總部設在舊金山的美國亞洲基金會北京辦事處的工作人員,他因修煉法輪功於二零零六年五月十九日被從家中抓捕。後被非法判處勞動教養兩年半,現關押在北京團河勞教所,已經整一年。卜東偉的妻子婁宏偉畢業於英國劍橋大學,自丈夫被抓後,婁宏偉多方呼籲營救,現已得到歐盟、國際大赦等機構及美國、英國、德國等多國議員的聲援和幫助。)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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