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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醫布朗塞卡爾

作者:張文亮  2007-04-25 11:53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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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朗塞卡爾醫生,只要你答應去利物浦,看我主人兒子的病,
這裡的五千英磅,不過是見面禮……」
塞滿錢的皮包,放在他倫敦診所的桌子上。
布朗塞卡爾醫生,對那鼓起的皮包視若無睹,
轉眼看另一個求助的農夫,
「醫生,我只有五英磅,這是我所有的積蓄。
我的孩子在紐約生著重病,我長途搭船、跋涉而來。
不知道……你能不能為一個窮農夫的孩子遠渡重洋?」
布朗塞卡爾醫生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
「農夫,我跟你去……」
富人的管家驚聲道:
「我的主人可以把錢再增加,
並且保證閣下想進的英國皇家醫學會,
一定可以獲准通過。」
布朗塞卡爾答道:「回去告訴你的主人,
醫治他兒子的病,不是我的專長。
而且他應該知道,我是全世界最奢侈的醫生,
奢侈到可以拒絕任何想用金錢買我去看病的人。
哈哈……」

太有自己個性的人
布朗塞卡爾(Brown-Sequard)是一個謎,雖然他所發現的腎上腺素與脊椎內中樞神經功能,建立了「內分泌學」與「神經醫學」成為日後每個醫學院學生必須要念的學科。他是歷史上最冷酷又最有趣的怪醫生:特立孤行、不賣人情、嘲弄權貴、視金錢如糞土。

在他科學成就達到巔峰之際,法國政府請一代精英,在法國醫科大學的大廳裡,舉行宴會慶祝。在座的有內閣官員、大使、大學校長、富豪等。宴會中主席貝吉特(James Paget)站起來舉杯說:「在過去我們對癲癇症是束手無策,但是這裡有一個人首先用溴化鉀去鎮定抽搐,為活在癲癇世界的人,帶來一道拯救的亮光。他是法國醫學之光,使法國重掌世界醫學之牛耳。因著布朗塞卡爾,世界各地患有絕症的病患,到巴黎來求醫。來!讓我們向他慶賀,並感謝他回來擔任醫學系的系主任,領導年輕的一批醫生再往前進!」所有客人都舉杯向布朗塞卡爾致意。

然而,他卻坐在椅子上,垂著頭、閉著眼睛與嘴巴,置若罔聞。那真是令人尷尬的一刻!忽然,他開始嘔吐,自嘴中吐出一條繩子。他拉著繩子,一邊打嘔,一邊拉繩子,愈拉愈長;他一直拉,竟又拉出一塊海綿。他把海綿上的液體,擠到自己的杯子裡,喃喃道:「太好了!這種食物下的人體胃酸不易收集到。」在這場為他準備的慶祝宴中,他是唯一一個活在另個世界中的人。

布朗塞卡爾還做了很多其他的怪事。曾把豬的睪丸壓碎,淬出液體注射到自己的體內,成為當時的笑談──人們笑他是「把自己弄得像豬一樣的人」。

他對豬情有獨鍾。1889年他就提出豬的器官可以移植人體,首開動物體移療法。他又曾把自己沾滿捕蠅紙,幾近赤裸地在自己的實驗室裡跑來跑去,測量人體在不能自由散熱的情況下,體溫、脈搏與呼吸這三者的變化。結果自己體溫不能散熱,滿身捕蠅紙又除不掉,難過地跑來跑去;之後昏倒在地上,幸好被一個學生發現,用酒精除去滿身的捕蠅紙,救了他一命。

因為沾滿一身捕蠅紙到處飛跑,使他博得「蝙蝠教授」的外號。不過,他的看法沒有錯;體溫、脈搏與呼吸成為以後醫院初診病人的必測項目。

母親的夢想
1812年,有一位英勇的美國海軍少尉布朗(Edward Brown)指揮一艘滿載稻米的帆船,繞道好望角,要到印度去救濟飢荒。在途中遇到暴風雨,船沉了。布朗被漂到印度洋上的一個小島,叫模裡西斯(Mauritius)。

模裡西斯是非洲南部外海的火山島。島的四周是美麗的珊瑚礁,島上長滿了山茶花、紫丁香與紅薔薇。漂到沙灘的布朗,被島上的法國農夫拯救了。不久,布朗與農夫的女兒塞卡爾(Charlotte Perrine Henriette Sequard)結婚。1817年4月18日,布朗塞卡爾(Charles Edouard Brown-Sequard)生於四季如春的模裡西斯島。

布朗塞卡爾是遺腹子,1813年,在他出生以前,父親就染病逝世了。是祖父為他在出生證明書上簽名,所以他從小就採複姓。由於父親早逝,布朗塞卡爾從小就過著貧窮的生活,母親在菜市場做裁縫謀生。布朗塞卡爾後來寫道:
「母親有一個夢想:有一天要帶我到法國去讀書!她一直鼓勵我唸書,因為她相信有一天我會出國留學。在模裡西斯只有中學教育,我中學畢業後就在本地最大的雜貨店當店員。島上生活很容易。雜貨店是大家來閑談、作白日夢、傳小道消息、追女朋友的好地方。我們周圍的人都是這樣鬼混長大的。
母親的愛是我努力向上的力量。多少夜晚,我看她在燈下一針一針地刺繡,她的每一針都勉勵了我向前多走一步。」

遠離家園
1838年四月法國巴黎進來了風塵僕僕的一對母子。半年後,布朗塞卡爾進入巴黎醫科學院(Faculty of Medicine in Paris)。當時法國亟需醫生,念醫學院學費全免。母親在巴黎,並沒有時間去逛風景、古蹟;她得沿街賣刺繡,用一針一線為孩子織成上進之路。法國的生活水準高,布朗塞卡爾在學校申請當大學一年級物理與化學課的助教。他後來寫道:「要把書念懂的最好方法,就是自己念完了再去教別人。」由於教別人實驗,他自己也成了一個實驗高手。他的老師Dr. Martin-Magron很器重他,讓他有一間個人用的實驗室。這成為他終身的必需裝備,他以後在任何地方,都有一間私人實驗室。

老人的贈款
醫學實驗室是學醫的地方,但也是危險的所在。1842年,他在實驗室清洗杯盤時割傷手指,因而感染杯中病毒,發病在家躺了幾星期。等到他病好了,照顧他的母親卻病倒了,病情急速惡化。任憑他的哭號與對外的祈助,母親離他走了;布朗塞卡爾成為最孤單的人。

夜裡他奔出巴黎街頭,邊跑邊哭──他成為無父無母、無兄弟姊妹的孤兒了。他搭上回模裡西斯的船,返回家鄉;他失魂落魄地到處走,但是再也找不回母親了;只留下母親多年的祈願:「我的兒子有一天會到法國念醫學院」。布朗塞卡爾決心再回去唸書,也許再也救不回自己的母親,但是可拯救天下人的母親。不過他沒有錢回去巴黎。

在這山窮水盡之時,他收到一筆紐約寄來的錢。菲特斯(Henry Fettus)是美國紐約聖司提反教會(St. Stephen s Church)的牧師。他知道他有一位侄子因為船難,漂流到模裡西斯島;也知道生了一個孩子之後,侄子就死了。菲特斯牧師從來沒有與模裡西斯島的布朗家見過面,但是常為孤兒寡母禱告,並在死前立下遺囑,把他的微薄存款贈與布朗的兒子,並且附上許多勉勵孩子的信。這些微薄資助幫助布朗塞卡爾又能回到法國,布朗塞卡爾一生對這老牧師的恩情深感於心。

1852年布朗塞卡爾,以「脊椎神經生理的研究與試驗」(Researches and Experiments on the Physiology of the Spiritual Cord)獲得醫學博士學位。畢業後,他一方面當醫生,一方面與醫學同好定期聚集,發表研究文章。

布朗塞卡爾的名氣漸響,歐美許多大學、醫院、學會都請他去演講。布朗塞卡爾把賺來的錢,不是送給病人,就是買實驗動物來進行實驗。他不擅外交,作風怪異。他寫道:「我要成為一個不發財的醫生,因為一個想發財的醫生,在醫學上不會有突破的發現。」別人笑他是「除了醫學什麼也不管的人」。

當時的巴黎醫生與現代醫生一樣,一見面就談:「最近又賺了多少錢?」布朗塞卡爾卻寫道:「一個人祇要有一點小聰明就能賺大錢,賺大錢不算什麼聰明。由於我沒有把腦筋放在賺錢,導致我常左支右絀。」他在美國講學時,與Miss EllenFletcher結婚。他妻子婚後寫道:「法國人對信仰的輕忽,對嚴肅事情的嘲弄,對道德的討論多於實踐,令我感到這是一個陌生的國家。但是我的丈夫與周圍的人不同。我們兩人好像是浮華世界裡的一座孤島……布朗塞卡爾年輕時的苦難與不幸,使他對信仰有一種說不出的敬畏。」

醫生啊!你向誰求救呢?

「霍亂!模裡西斯島霍亂流行!」1854年春天巴黎的頭條新聞。法國的名醫沒有一個前往模裡西斯,印度洋太遠了。模裡西斯島的少數醫生卻是第一批移民外逃的人。布朗塞卡爾立刻帶著妻子回到模裡西斯。他在聖瑪麗醫院晝夜不停地拯救病人。當他到達時,模裡西斯的182000人,已經死了18000人。每死一個人,當地土著就向天上發射一槍,希望趕走病魔。死的人太多了,每天槍聲砰砰響,像放煙火一樣。

有一次,布朗塞卡爾給土著看病;那個病人突然嘔吐,把滿肚穢物吐到醫生的臉上。他立刻把穢物拭去,走到診房之外。他寫道:「我想這次我終於逃不過霍亂的感染了,我覺得病的陰影已經攀上心頭。我要逃回法國嗎?還是倒下來自憐一番?……外面還有成排的病人向我求救,但是我要向誰求救呢?」

接著他做了一件不太合乎醫學的事:他端起身邊的咖啡,望著天,存著感謝心喝下去,然後又接連地喝了幾杯。只有在他身旁的妻子,知道丈夫當這生死存亡之際在做什麼。

1854年10月,霍亂之疫在模裡西斯消失了。布朗塞卡爾卻沒有倒下,他的信心成長了。他後來寫道:「醫學仍在一片模糊、彎曲的曠野上,在心裏一直燃燒著修直曠野之路豪情丈志,本是來自天上的祝福。」

慢性病醫學的呼喚
慢性病醫學的發展與一位老婦人Johanna Chandler具有密切的關係。她看到倫敦有許多老人得了中風、癱瘓、麻痺、失憶症,卻沒有一間醫院治療這種病。有一晚,她迫切地禱告:「上帝啊!幫助我!使我能在有限的時光裡,奉獻全力去補滿這樣的需要。」她奉獻所有並四處募捐。1859年11月第一所神經疾病國際醫院(National Hospital for Nervous Disease)成立。

1866年他寫一篇「給學生們的建議」(Advice to Students)。他寫到一個有志從事醫學的人所該具有的心志與認識:「從事醫生的工作是一生的辛勞,而且需要活在高度的自製之下。小組討論與學習,是醫學院最佳的學習方式。生物活體解剖是醫學必要的實驗,但是不要虐待動物。醫生對用藥需要有高度的警覺性,以免淪落成製藥市場的行銷人員。不要輕易接受任何理論,不管是多權威人士說的,自己總要分析、明辨;對於一些難以理解的事情,不要太快就反對。」

不變的標竿
1878年他回到母校,擔任巴黎醫科學系系主任。他成為當時歐洲醫學的權威,以後他獲得無數的榮譽與獎狀,但是他寫道:「當成功與權力臨到我時,它們對我已沒有什麼意義。很多人一生忙於爭取權力或鞏固地盤,而看不見什麼才是他一生最重要的事。一個人愈到晚年,愈會發現即使在醫學界裡,也充滿了鬥爭的空氣、奔跑無定向的事──你丟掉的機會,別人會揀去;一度的名醫聲望,不會永保門診的吸引力;一個成功的診所,所得的感謝並不長久;不受重視時,又會有職業性的酸葡萄心理,甚至退縮……因此我仍遵行年輕時所立下的心願,不為這些容易改變的東西活著,而向那永不改變的標竿走下去。為此我寧願被外界批判,也不願傾聽外界給我的任何掌聲。」他又寫道:「我永遠提醒自己,我是一個會犯錯的人,即使我已成為大學裡的權威,但是如果我錯了,我一定會公開認錯。一個醫生應該有自己的原則,有自己的個性;我一生沒有因醫學而發財,卻幫助許多人,這是我最驕傲的事」

布朗塞卡爾死於1894年4月1日。他只要求放幾朵模裡西斯島的紫丁香與山茶花,在他長眠的身畔。

資料來源:
Aminoff, M.J., 1993. Brown-Sequard-A Visionary of Science. Raven Press. New Yo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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