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黨治國:出走清華園(下)

作者:黨治國  2007-03-07 05:27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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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摘要: 但是那位劉先生卻看不慣了。在一個小型會議上,他批評我「一隻腳穿單鞋,一隻腳穿棉鞋,歪風邪氣。」我看著他腳上穿的棉皮鞋說:「你是穿棉鞋的不知穿單鞋的冷。我只有一隻棉鞋,保護一隻腳總比兩隻腳都凍壞要好吧。」他於是往我的痛處打,說:「你老實一點!身為右派份子,氣焰太囂張了!」

這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二月份的王家園水庫上,忽然湧來了寒流,狂風怒號,我的雙腳都凍腫了。於是想起了枕頭下還壓著一隻棉鞋。能保護一隻腳總比兩隻腳都凍壞要好吧。在這個很自然的想法支配下,我也就很自然地右腳穿著棉鞋,左腳穿著單鞋,我們家鄉稱作「差巴乎鞋」,旁若無人地繼續自己配料和製作試塊的工作。民工們沒有人注意我的穿著,他們一般都穿得單薄,有人腰間繫一根草繩,有人用水泥袋子的牛皮紙塞在鞋子裡禦寒。喊號子的老徐,穿一件小棉襖,除了打夯、攪拌混凝土,總是一刻不歇地一會幹幹這,一會幹幹那,從不休息。當我勸他烤烤火休息一下時,他說:「一停下來身上就冷,不如幹著活還暖和一些。」我才明白了他採用的是活動取暖的方法。

但是那位劉先生卻看不慣了。在一個小型會議上,他批評我「一隻腳穿單鞋,一隻腳穿棉鞋,歪風邪氣。」我看著他腳上穿的棉皮鞋說:「你是穿棉鞋的不知穿單鞋的冷。我只有一隻棉鞋,保護一隻腳總比兩隻腳都凍壞要好吧。」他於是往我的痛處打,說:「你老實一點!身為右派份子,氣焰太囂張了!」這一句話把我噎了回去,我無言以對,忍氣對他怒目而視。他說:「你還不服氣?」我說什麼呢?只能一腔委屈往肚子裡咽。

劉先生卻還不依不饒,他認為我頂撞了他,竟敢於對他怒目而視,他要找一個比他更有力的後臺。於是他向何慧貞做了匯報。何慧貞找我談話了。

何慧貞看著我的鞋說:「劉某某批評你一隻腳穿單鞋,一隻腳穿棉鞋,他批評得沒錯呀。」我說:「我只有一隻棉鞋,保護一隻腳,總比凍壞兩隻腳要好。」她問:「你為什麼不買一雙棉皮鞋呢?」我說:「我倒是想買一雙舊棉鞋,可是我的錢不夠。」她說:「那你也不能一隻腳穿棉鞋,一隻腳穿單鞋。劉某某批評你歪風邪氣,我認為批評得對。可是你對人家的態度還不好。」

我覺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侮辱,於是向何慧貞正式提出我考慮很久的想法說:「我剛回到學校那天,就向組織提出,既然我還沒有改造好,就讓我回到煤礦上繼續改造。我現在通過你,再次向組織提出要求,我希望回到煤礦上去。」何慧貞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盯著我看了半晌,說: 「黨治國,你現在的態度還是不老實。你提出這個要求,就是還想要和黨較量。1957年你們和黨較量,黨對你實行了寬大處理。你現在繼續和黨較量,可是沒有好下場的。你好好想一想,下去寫一份檢討書,看你的態度再做決定。你現在可以走了。」我剛轉過身,她又把我叫回來說:「你搬過來住吧,和學校的人住到一起,接受群眾的監督。今天就搬。」我說:「下午我要回學校測試塊強度去。」她說:「回來後立即搬過來。」

沒有退路了!

我當時正在讀兩本小說,一本是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一本是傑克·倫敦的《馬丁·伊登》。當安娜和沃倫斯基的愛情已經弄得沸沸揚揚,迫使她必須在舊生活和新生活,也就是在丈夫卡列寧和情人沃倫斯基中間做出抉擇時,卡列寧向安娜表示出了自己的寬大:只要她回到家裡,就仍然是這個家庭的女主人,一切都會過去。但是安娜知道,回到原地的路是用奴隸的鎖鏈鋪成的。一旦接受了丈夫的寬大,安娜在精神上就永遠是丈夫的奴隸。她過去的「錯誤」將變成一條狠毒的鞭子,會被用來嚴酷地從心靈上懲罰她任何越界的行為;而丈夫對她的寬大,則使她在道義上永遠蟄居下風。我已經接受了 「右派是敵我矛盾按人民內部矛盾處理」這一卡列寧式的恩典,以後就必須永遠服服帖帖,不但不能有任何出軌的行為,也不能有任何自己的思想。否則,就是「繼續和黨較量」,就是「恩將仇報」,道德上、精神上、心靈上,永遠應受地獄之火的熬煉。如果我確實錯了,我決心通過吃苦受罪,奉還這一宗恩典,就像哪吒割肉還母、剔骨還父那樣。

《馬丁·伊登》是傑克·倫敦的自傳體小說,寫一個美國社會下層的青年工人,如何以驚人的意志和毅力通過自我奮鬥,在寫作上獲得了成功,躋身於上層社會。從底層奮鬥出來的高爾基和傑克·倫敦,是我敬佩和效法的榜樣。我如今敗落到了比他們還要深的社會底層,如不靠自己艱苦奮鬥,自愛自憐、自暴自棄,只能是慢性自殺,是斷無出路的。我想,高爾基也好,傑克·倫敦也好,他們能做到的,我黨治國也應該能做到。幾年前我就開始有意識地鍛練自己的身體,培養意志性格,現在到了動真格的時候了。我感覺自己好像處在地獄的入口處,需要記住但丁的詩句:「在這裡必須拋棄一切的猶豫,在這裡任何的怯懦都將無濟於事。」

在出走之前,我去了一趟木城澗煤礦,看看李都華、陸功一等右派朋友們,也和我的師傅作一個只有我自己心裏清楚的悲慘的告別。我把自己的打算悄悄告訴了陸功一,他聽後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後他才說:「我雖然比你只小一歲,但我老認為你比我成熟得多。我不能對你的決定做出判斷,不過我想,你既然這麼決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我只能給你說一句話:前途保重!如果世上有上帝,祈求上帝保佑你!」李都華正在住院,我和陸功一去看他。他穿著病號的衣服,看上去很瘦弱。他患肺結核,還有其他疾病。我沒有告訴他我的打算,只說是抽空來看看他。但李都華的心思何等縝密,而我又是一個不善於隱藏自己情緒和想法的人,他似乎看出來一些什麼,卻沒有過多地追問,彼此之間的強笑都化作苦笑,就這樣含糊過去。豈知這一次見面,竟就是我們的永訣。

臨別時,單純的陸功一告訴我鄭州幾個他親戚的地址,囑咐我萬一需要時可以去找他們。在這個至親都卑怯地與右派「劃清界線」的時候,我連自己的親戚也不會去找,更不必說朋友的親戚了。但我仍然感謝他的一片苦心。陸功一含淚向我揮手告別。

我再沒有回學校,直接到永定門車站買了去西安的慢車票。火車開動,一陣恐懼襲來,我覺得「他們」會來追捕我。於是我在石家莊下車,改乘經太原的火車。到了潼關,下車步行到黃河邊,坐看滔滔河水向東流去。這時我忽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厭世情緒,想要在黃河的浪濤裡結束這屈辱的生命。我給在西安的父母寫了一封信,以決絕的口氣說明瞭我的想法。我在黃河邊逡巡了兩天,困擾於「活著,還是死去?」這個千古的難題。魯迅說過,中國的歷史其實只有兩個時代:暫時做穩了奴隸的時代和想做奴隸而不得的時代。後者主要指的是物質的困苦和生命的沒有保障。但我獨自坐在黃河邊,對於「想做奴隸而不得」,卻有了自己獨特的理解。奴隸是一種身份,但不是奴隸主的敵人,更不是社會公敵。而身為右派,卻被宣布為人民的敵人。關於敵人,「無產階級文豪」 高爾基說過一句話:「假如敵人不投降,就消滅他。」右派的命運,就是成為每一個人都可以欺凌和消滅的對象;而所謂「投降」,就是要你污穢自己的心靈,精神上完全接受奴役的宿命。身為「敵人」,才真正是「想做奴隸而不得」啊!

人在生死的分界線上,獨能勘透許多世俗的事情,一些長期捆綁心靈的複雜關係,也都容易理清了。1959年春節,我接到郵電所一個匯款通知。到郵電所,收到一張父親寄來的匯款單,匯款金額2元。兩塊錢也值得一匯嗎?我感到丟人,沒有給任何朋友說起。此刻忽然想起這件事,為自己當時的表現感到極端的可恥。李商隱詩曰:「貧賤夫妻百事哀」。普遍的事實卻是:「貧賤家庭百事哀。」幾千年來中國人的悲劇不只是一個窮字。中國人素有「貧且益堅」、「窮則思變」的傳統。最可怕的是這個「賤」字了得,壓垮了無數的英雄豪傑。唐太宗李世民說:「吾欲富貴吾民。」但是過了1400年,鄧小平先生卻說:「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把一個「貴」字丟到了東洋大海。如果我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對於社會來說,波瀾不興,微塵不起,最傷心的卻是自己的父母。父親1955年肅反時被打成「反革命」,入獄一年後平反。母親年輕時曾患淋巴結核,近年來又患肺結核。他們的生活固然貧窮,仍然想著礦井中更加貧窮的兒子。春節寄我的兩元錢,是從他們的牙縫裡摳出來的。他們接到我一心想要自殺的信,不知會如何難過?而遠在家鄉韓城,更有皤然白髮的外婆,說什麼也不相信她的外孫會「反對八路軍」。聽到外孫的噩耗,她不知會怎樣傷心呢!我這不是正在做「親者痛仇者快」的蠢事嗎?於是恍然大悟,矍然而起,大踏步地向火車站走去!

回到西安市許士廟街15號父母那簡陋的居室,叫一聲爸、媽。父親突然緊抱我,失聲痛哭起來,一面還在問:「這不是做夢吧?」母親已經難受得臥床不起,眼淚流濕了半條枕巾。她見是我,只說了一句話:「載渭,你的心怎麼這麼硬呢?」接著淚水又像小溪一樣流在枕頭上。

從此,我離開了體制,下沉到了社會的底層,開始了艱難困苦但卻思慮無礙的別樣人生。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的官員劉力群先生是西安人。有一次,他對我的學生李智英說:「黨先生是體制內的不同政見者。」李智英反駁說:「黨老師從來都在體制外。」其實他們二人說得都不對。第一,我不是一個「不同政見者」,而僅僅是一個獨立思想者。第二,我也不是從來都在體制外。但是不論在體制外或者體制內,也不論我的思想是正確還是錯誤,都是自己獨立思考的結果,從來既不迎合、也不受制於任何個人或者體制的權威,當然更不會專門和體製作對。就我個人而言,出走清華園這艱難的一步,完成了我「從必然王國向自由王國的飛躍」,雖然付出了艱苦生活和厄運重重的代價,卻獲得了一顆自由的心。我生平做了許多錯事,經歷了許多事後懊悔的事情,獨有出走清華園這一件事,可以說是九死無悔。正是這一步,才成就了我今天之為我自己。

余 韻

回到西安後不久,接到陸功一的信,說李都華知道了我出走的事情後,很不以為然。李都華的意見,我早就預料到了。但我既不能向他說明白,自然更不反悔自己的所作所為。我只能向陸功一寫信說:「讓時間來證明一切吧。」但自私的我這時只想到自己,沒有考慮到巨大的危險正在一步步向李都華逼來。兩年以後,我重返北京,見到了陸功一,那時他已經回石油學院繼續自己的學業了。使我驚駭莫名的消息,是李都華返校後,於1961年冬季跳北海自殺了。他是一個優秀的教師,23歲時,他的一篇關於煤礦採空區水力沖填的論文,就被翻譯到波蘭的一個學報上。他比我長三歲,卻與我最為莫逆,相知最深。我能理解他回到學校後所受到的壓抑和嫉妒,比我更深,也更不堪,但他的身體瘦弱,作不出我那樣決絕的選擇。在體制內,他遇到的是一個解不開的死結。於是他別無選擇,只剩下自戕一條路。人常說:「除了死路,剩下的都是活路。」但對於都華,除了死路,剩下的活路一條也沒有。他是南方人,水性很好。聽說會水的人投水自殺是很痛苦的,但他竟然選擇了這一條路。

我找到都華的家,見到了他的母親,一位六十來歲的孤寡老人。我說我是都華最要好的朋友,從西安來,專門看望她老人家,順便問一問都華的情況。都華的妹妹們顯然沒有對老人說起哥哥的噩耗,只告訴她,都華被送到東北某地「勞教」去了。這個假消息,她們要瞞她一輩子。我能對這位母親說什麼呢?在當時中國的大地上,有多少像她一樣善良而可憐的母親,失去了自己心愛的兒子,卻還不知道何等悲慘的命運已經如何降臨到她們母子的身上。甘肅省夾邊溝勞教農場,三千名右派,此時已經餓死了兩千人。但他們的母親們卻還望眼欲穿地倚門等待著兒子們的歸來。

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99.99%的右派都得到了改正,但「反右運動」本身據說還是正確的。我們水94班的同學,大都對何慧貞他們幾個黨支部成員嘖有煩言,把過錯推到個人身上。因為我這多年有了更多的體驗和思考,重視體制方面的問題,對有關個人並不堅持什麼成見。 1980年,我到上海出差,給何慧貞打了個電話,約時間去看她。距相見的時間還有兩個多小時,我在外灘閑逛,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黨治國!」我想不到在上海這個地方會有人叫我,沒有回頭,也沒有答應。但接著又聽到一聲更響亮的喊叫:「黨治國!」我回頭一看,不由得叫了起來:「何慧貞!」多麼奇怪,在這數百萬人的大上海,我竟會「碰」到她,特別是相別20年後,她竟能從背後認出我來。我說離相約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我準備逛逛街,再到她家裡去。她說,她正上街買菜,既然碰見了,就和她一塊回去。她愛人可以陪我說說話。

相別20載,我們多了共同的語言,原來她的丈夫在「文革」中也挨了整。何慧貞親自做了豐盛的飯菜,我們彼此之間談了許多,就是沒有說王家園水庫那一段往事。我想,對她來說,那一切都是無意的,甚至是自然的,並非刻意要傷害於我。傷害人的是我們這個體制、更是我們傳統文化中某些固有的東西,而這些才是最可怕的。就是說,一個人可以在無意之間不經意地就對別人造成巨大的傷害而不自知,最終也使自己受到傷害。「相見一笑泯恩仇」,我和何慧貞他們倒是消除了心中的齟齬,但是,這個利益分立的體制和專制文化的毒素,卻會使下一代把上一代的錯誤和悲劇複製下去。

以後我和何慧貞在校慶時還見過幾次面,但再沒有深談過。我一直在繼續著自己的思考,和同學們可以交談的卻越來越少。大部分同學都已進入老年的退休的狀態,不再關心世事。獨有我,還像一個愣頭青年,向著人生和社會的深處掘進著。

我在《外婆》裡寫的那個劉景坤,1957年蘭州大學化學系畢業後,分配到公安部工作。他給我寫信,約我到公安部找他。在我的非右派同學中,他是惟一的不把我當作右派,卻又不迴避右派話題的兄長和朋友。

在「孤立右派」的學校環境中,沒有人和我說話,更不用說交談了。景坤那裡成為我週末惟一的去處。他總是熱情地接待我,和我無所不談。有時晚上我就住在公安部。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對我說:「有人希望你灰溜溜,抬不起頭。你偏不那樣。該幹什麼照樣幹什麼,還要幹得更好。你不要在乎別人怎樣說你,怎樣看你。你如此這般,就把他們的肚子氣破。」和景坤的交往,成為我當時惟一的力量源泉。

1987年,當我那用共有制改革國有企業體制的理論觀點,獲得全國的名聲時,在家鄉見到了景坤。他感慨地說:「看來,那一年離開清華大學,是你人生最關鍵也最正確的一步啊!」景坤從頭到尾,都對我最瞭解,我一直尊他為我的良師益友和兄長。

在「孤立右派」的聲浪中,始終不服從這項權力命令的,是我中學時的同學何天恩。他能寫一筆好字,比我長一歲,卻低兩級,1956年考入北京醫學院。北醫和清華相距不遠,我們經常來往。打成右派後,他照樣時常到學校看我,我也抽空到他那裡去。我們之間說的話都很平淡,但是卻很親切。

我到礦上勞動考查時,他的來信是父母和徐啟明之外惟一的來信。逢年過節,照例都要來信說一些問候話和他的情況。

我回到西安,他的信也寄到西安;1960年底我回到農村,他的信又寫到農村。照例是逢年過節的問候,沒有任何出格的議論和駭世的觀點。1963年我到銅川煤礦當工人,他的信也跟到煤礦。但我入獄後,就再沒有接到他的信。他不知道我進了監獄。

70年代他到坦尚尼亞參加「援外」,給我寄了一本英文本的魯迅的《野草》,並附了一封信說:「好久沒有治國的消息。在書店看到一本魯迅英文版的《野草》,給治國買了一本。我知道,治國一向最愛讀魯迅的作品。」從語氣看,他似乎已經覺察到我遭遇了不測,但未必知道詳情。 1985年,我打聽到他在合陽縣醫院當醫生,見了一面。他的女兒何霞,也在醫院工作,她的名字還是我1956年給取的,卻一直使用至今。但等不到我們相約的第二次見面,他就病逝了,可嘆天不假年。何天恩是一位忠厚長者,從來沒有人云亦云地把我當作右派。他雖然離開我已經20多年,卻是我心中永遠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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