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物館集中了一段時間後,我搬到了土木館,和土木建築系被審查的人關在一起。一位姓郭的工人(人們稱他為大老郭),負責管理這些人,專為我開的批鬥會不少,斗別人時常常還拉我去陪斗;那時的批鬥會猶如馬戲表演,被批者如是名人,看客才有興趣,展覽的名人越多,越能吸引觀眾,所以這些鬥爭會常常是台上站了一大隊。我在清華這時已是大大有名了,所以許多鬥爭會都要求我出場,我也習以為常,反正現在是工軍宣隊,得講點政策,在台上不會再有人按我的頭,我只要站著就行了。至於那些批判發言的內容,我是一點印象也沒了;我敢說那些上臺發言的人也早已不記得他說了些什麼。
記得有一次是批鬥梁思成先生,梁先生久患肺氣腫這個難治的病,現在越來越重了,根本無法起床,是用平板三輪車拉來的。批鬥會上,他捲曲著身子扒在平板車上,我作為陪斗就站在他的旁邊,我清楚地聽見他的喘息聲,每喘一下,他全身都要顫抖一陣;聽到他那嘶嘶的哮喘聲越來越沈重,我的肺好像也要爆炸了。但沒有人管這些,發言批判他的人,照樣若無其事地在那裡揭發批判,只有陣陣口號聲蓋過了梁先生的氣喘聲。我跟著他難受,時間好像過得特別慢,好容易挨到散會,梁先生又被原車拉走了。
一天清早,土建系師生去參加秋收,我們這批關押著的人也參加勞動,並接受貧下中農的批判。隊伍集合時,每個人都要把紅寶書舉在胸口,突然,和我們一起關押著的吳良鏞先生被揪了出來,原來,他忘了帶紅寶書。工宣隊大老郭翻著吳先生的背包說:「吃飯的餐具帶得很齊全,連消毒用的酒精都帶了,為什麼最重要的紅寶書你不帶,這是什麼問題?打倒吳良鏞!」吳先生低頭彎腰不斷地說:「我有罪,我認罪!」隊伍出發了,到地裡抱麥子,我長期被關在屋子裡,能有機會在這田野裡活動一下身體真好。中午休息吃完自帶的午餐,現場批鬥會就開始了,吳先生倒霉,成了這場批鬥會的主角,我和其他受審查的人站在一旁陪鬥。這些被斗的人中,只有我一個女的,一大幫農村的孩子發現了我,批鬥會一結束,他們就圍上來,向我吐痰,甩鼻涕。我趕緊去追隊伍,他們還是圍著我不放,鼻涕、濃痰繼續不斷向我襲來,幸好我穿的棉大衣是連著帽子的,起了保護作用,但臉遮不住,滿臉都粘的是這些髒物。帶隊的工宣隊員大概也看不下チ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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