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風日下」是如何產生的?
中國加入WTO以後,有很多人對目前中國的道德現狀感到非常焦慮:以中國一些企業目前的誠信程度,他們怎麼能在國際市場上分得一杓羹?雖然在此前很久有何清漣、盛洪、樊剛、茅於軾等一批經濟學家,曾經就經濟學與道德的問題產生過爭論,但那時候,人們好像對中國的道德現狀還沒有那麼悲觀。而隨著這大半年來中國股市股指的一路狂瀉,人們終於開始使用「道德」這樣的字眼來關注我們的經濟界了。事實上,除了股市,現在在中國社會裏,我們的目光所及的一切,哪一樣能夠離得開道德的追問:從政府官員的腐敗成風,到公(安)檢(察)法(院)的胡亂辦案、做黑社會的保護傘;從吸毒販毒、拐賣婦女兒童,到偷摸搶劫、大肆造假;從有毒大米、注水肉,到科學家為虛假保健品作偽證騙人;從市民公開哄搶廣場上的鮮花,到哄搶「偉哥」、哄搶商家促消贈送品以致相互踐踏,人們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到了令人無法安心的地步。就連一向被奉為社會道德底線的醫生和教師,也加入了道德墮落的隊伍。這已經夠可怕的了。然而,更為可怕的是:當一些良知尚未泯滅的人對此種現象發出感慨、批判,進而呼籲道德重建的時候,他們不但會遭遇一些痞裡痞氣的人站出來指責,說他們虛偽,而且,這樣的指責還會得到眾多喝采。那些既不批判、也不指責的人,卻還要說出如此令人喪氣的話:「管他什麼道德不道德的,這年頭,誰還講什麼道德呀,要嘛撈錢,要嘛抓權,有了這些才什麼也不怕了。」
當民眾普遍地感到「這世道,靠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怎麼能改變得了」的時候,當人們連「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遊戲規則都不再遵守了的時候,當他們中的一些人開始明目張膽地張揚自己的狡詐、無限光榮地炫耀自己的無恥、津津樂道地品味自己的卑鄙的時候,我們對這個社會的道德還能有什麼樣的指望呢?
1933年因自己的思想被迫流亡國外的德國詩人布萊希特在他的《一個不需要特別道德的國家》中這樣寫道:「一個在那裡不會受到壓迫的國家,不需要特別的對自由的熱愛。不感到非正義,人們不會去發展特別的正義感。」現在的中國,是一個需要特別道德的國家。但是,目前的中國卻是一個道德稀缺的國家。原因在哪裡呢?我個人認為,是因為絕望和因絕望而產生的漠視。
如果不是因為絕望,人們,特別是年輕人,怎麼會認同這樣的道德準則:損人利己是能耐,弱肉強食是發展的必須,投機鑽營是成功必備的訣竅,為了自己的「幸福」什麼事情都可以做?如果不是因為絕望,一向相信善惡終有報的中國人,怎麼會不再在乎善惡?一向以講道德為美德的中國人,怎麼會不再理會道德?年輕人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所謂的善惡終有報,不過是人類中所有弱者為欺騙自己編造的一個童話。什麼道德良心,那些權力的擁有者從來就沒有講過道德良心。他們只擅長搞陰謀詭計。他們所講的道德不過是冠冕堂皇的粉飾。什麼「我們要為什麼什麼主義而奮鬥終身」的鼓噪,都不過是拿別人的性命打自己的江山。幾千年來中國真正實行的,不過是州官可以放火、百姓卻不可以點燈的政策。幾千年來以各種名義進行的革命,也不過是一些人為了從另一些人的手裡奪得這放火的權力而已。
如果不是因為絕望,人們怎麼會如此地以厚顏無恥為光榮?絕望,對真理與正義、公平與公正可能存在的絕望、對善惡終有報應的絕望、對良知的絕望、對來世審判的絕望,使人們什麼都不怕了。最主要的還是,人們對這個社會失去了公正、以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可以得到糾正的現實產生了絕望。
「世風日下」。可是,誰該對此負責呢?在歷來的中國,普通百姓都沒有引領「世風」的責任和力量。而這個社會是相信「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當人們對「榜樣」產生絕望的時候,他們就會對發生在自己眼前的一切採取漠視的態度:漠視道德、是非、善惡、美醜,甚至,讓自己生活在末世的情節中:活一天算一天罷,還管那麼多幹什麼?(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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