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图片来源:RFA视频截图)
【看中国2023年5月20日讯】李怡称自己为“失败者”,这是一种自嘲的说法,成败不取决于一生得失,要由历史来裁决。
我们不能说张志新刘晓波是失败者,不能说彭德怀胡耀邦是失败者,不能说六四一代是失败者,更不能说彭载舟及白纸革命的年轻人是失败者,他们只是尚未成功而已,他们最终将获得成功,这一点殆无疑问。李怡一生追求的理想没有实现,不是不可能,只是来不及。
李怡当然不是完美的人,他也有自己的局限性,有些我们看到,有些未必看到,但可以盖棺论定的是,他的一生是不平凡的一生,瑕不掩瑜。
李怡不只一次引用鲁迅的话说:“我的确时时解剖别人,然而更多的是更无情面地解剖我自己。”这句话成了他的人生信条。他坚持自我,最终自我完成,都是建基在自我解剖的前提之上,当他遭遇横逆与人生选择时,他有足够的勇气与自己的过去宣战。
在回忆录中,他对《七十年代》与中共决裂一事的交代意外地简略,甚至给人一种讳莫如深的感觉,其中有没有难言之隐我们不知道。他说《七十年代》创刊是他的主意,得到直接领导人的同意,这位直接领导人,照我所知是左派出版界老前辈蓝真。
我认识蓝真时,他是左派“三中商”(三联中华商务)总管理处负责人,后来改名为联合集团。江湖传闻,蓝真在一次出差(或旅游)途中,被新华社在未通知本人的情况下夺权,此后被迫退休,长时间担任天地图书顾问,因此我与他也有过比较多的接触。
蓝真个性开朗,长袖善舞,喜欢读书,有见识,虽然人不在江湖,但出版界中人都尊重他,他也热心关心香港出版业,与年轻编辑交朋友。蓝真与罗孚类似,都是香港左派人士中“两头真”的前辈,他思想开放,私底下敢于批评大陆政治上的封闭,也支持出版一些揭露中共黑暗历史的好书。
《七十年代》创刊,成为左派言论重地,得到周恩来等中共最高层的肯定,蓝真的直接领导当然“功不可没”。但当《七十年代》与中共决裂时,蓝真也必然承受巨大政治压力,当其时他与李怡之间如何互动,回忆录一点都没有触及,这一点颇令人遗憾。
李怡提到罗孚有试过说服他,但没有结果,罗孚当中间人不成,即是蓝真说服不了李怡之后的事。蓝真才是主角,李怡与左派决裂,实际上也是与蓝真决裂。
与左派决裂是李怡命运转折点,当时两岸三地对中共都保持一定程度的热诚,连美国与西方各国也都对中共寄予厚望,唯有李怡手起刀落,与中共斩断关系,这样的胆识与意志力委实非同小可。以一人之力敌一个政权,虽刀山火海也不辞,他的自我之强大,非常人可比。
从左派营垒里杀出来,又发展壮大,成为思想文化界一面旗帜,唯有李怡做到。但其间孤立与坚守的心路历程,按理是他人生道路上的最大关口,可惜书中全部忽略。
李怡第二次人生转折是与泛民决裂,这是占中运动以后的事。当时年轻抗争一代兴起,本土意识广泛传播,年轻人公开喊出香港独立的口号。李怡出于敏锐的政治嗅觉,知道社会思潮新的动向,他选择站在年轻人一边(虽然并不支持香港独立)。关于这一个过程中的内心煎熬,书中也点到即止。
当然,这与他对传统泛民政治决策的不满也有直接关系,民主党在司徒华主导下,希望与中共合作,造成泛民与香港抗争青年之间的裂痕。后来民主党走入中联办,与中共直接谈判,更引发泛民内部的龃龉,中了中共“二桃杀三士”之计,使香港民主运动遭遇巨大挫折,民主党自此也慢慢走下坡。
李怡在本土意识兴起时,又走在众多老泛民前面,最先支持年轻人,为此甚至不惜与黎智英分手,现在看来,他的见识又高于其他泛民支持者。他又冒民主派内部之大不讳,选择了自己的路来走。
说到本土意识,我也属后知后觉,直到反送中运动后期,我才深感香港本土意识之兴起,有其必然性与合理性。香港命运虽然离不开中国命运,但香港百年欧风美雨下长成的大树,根本无法移植到中共独裁的土地上存活下去。中国的事会令我关注,但只有香港令我牵肠挂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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