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反送中】 我的家在元朗(组图)
重生
一位香港老人叱责向示威者逼近的警察(Laurel Chor/Getty Images)
【看中国2019年7月29日讯】不是长文,已很精简。
我们一个在天水围长大,一个在元朗长大,大学时期在外头相遇,3年半前随心回到元朗,自己长大的地方,尝试生根。头20年各有故事,后7年我们一同展开奔波生活经历。看到孕育我们长大的山水、空间、老店小店、人的气息,一一消逝或剧变,心一直在淌血。觉得想珍惜、带来安心感觉的,都被消失,同时又觉得自己成长以来未有真的好好看看认识这地方,追赶着追赶着。
“香港人”有好多阶级,有一等二等三等无等……“新西人”或“元朗人”亦有阶级之分,二等、三等居民……整区楼价租金高得要死,住乡村也好住楼也好,好彩遇到会讲人话伦理的业主还好,但大多数要看业主面口(业主如果是閪的或有乡黑背景的甚至住在附近的话更惨)。在香港做租户,完全被人食住,租只有加没有减,被骗住了伏屋没有退还,还要自己赔钱搬走,即使无事发生都要年年搬或几年搬一次。如果有想做的工作或事情,大多是要出九龙港岛,日日番工放工迫出迫入,打风落雨冬冷夏热不改。朋友聚会政府申请游行示威各样大多是要出去九龙港岛。去买书参与文史哲政等领域的活动或讨论同样大多是要出去九龙港岛。
这是其中之一原因我们立意想在自己成长的元朗继续与这地方互相滋养的生长下去。
不过,即使我们历尽艰辛在元朗成家立足,当然还是面对不少问题。
当调番转,港岛九龙的人有事情需要到元天屯时,总会不作调查就主观认为好远,觉得这么远都愿意来已是有心、难得、甚至伟大。最后有些人发现,原来出面半小时就能到达元朗,然后继续说觉得好远,但如果要他从新东去上环,他不会说远。如果可以的话,更会找不用入来元朗的代替方案。在元朗经营独立书店,我们用心蕴酿的好人好事好物,有不少人私讯问“除了元朗/你们店,还有其他地方会卖吗?”“我想参加你这个活动,但元朗太远,你们这活动可以在其他书店举办吗?”
即使是在元天屯住的人,也有不少是乐见一座座大商场建立、国际名店“进军”元天屯,屯门“新界又一城”、元朗“旺角朗豪坊”、还有令人就算有恐袭都可安在家中如常食屙训的“本土”“良心”“连锁式网店”等。当越来越多人拥抱有人味或裸买店铺的同时,元天屯街头巷尾的老店小店社区山水,一根一根稻草正被压上。同时,因为生活各限制,独自照顾孩童、早出晚归三餐不继、家庭关系张力、公司人人自危办公室政治,同样是一根一根稻草被压上。相信在元朗天水围屯门生活的、或是用心经营人事空间的,都面对这复杂状况。
这是其中之一原因我们立意想在自己成长的元朗继续与这地方互相滋养的生长下去。
新界在政治经济上,既是处理香港“废弃物”,亦是中共和一班挂羊头卖狗肉的既得利益者肆意安插他们hidden agenda的地方。在“城市概念”、“都市更新发展”、“无视资源生态”的“处理垃圾方法”运作下,新界成为香港的垃圾站和中共插旗的地方。处理整个香港的“垃圾”堆填区和待建的垃圾焚化炉全都在新界各处。金属、废纸、塑胶、玻璃、电子废料、建筑废料等回收场或处理厂亦大多在新界。所有新开放的口岸、解放军军营包围新界各边界或据点(最近多了个一地两检的西九站)。整个新界铺天盖地连根拔起的所谓“新新新发展计划”(同时政商在港九不断以“市区重建”之名清洗社区)。面对自己的家被污染被放弃被拆掉,到底可以做什么。我们至少不想是挨打、妥协、被动反应,我们想做可以“主动”的事情。
这是其中之一原因我们立意想在自己成长的元朗继续与这地方互相滋养的生长下去。
7月27日,香港市民前往元朗支持反送中(李天正/看中国)
有人说“元朗好危险唔好入元朗”、“原来元朗乡黑黑警是这样的,我要搬离元朗”……难道元朗就没有人吗?在元天屯住的人就不是人吗?在元天屯住就要有政治立场做人原则都要闪缩躲避吗?在元天屯住就要学识乡黑出来横行找上欺负的对象时就回家落闸各家自扫门前雪吗?
721暴力开枪血洗上环及元朗恐袭当晚,我们参与游行至中联办后回到元朗。当天整日都收到乡黑在元朗出没的消息,越夜越频密。回到元朗经过西铁站时,看到白衫乡黑在某个出口的天桥聚集,我们快步行过找个地方紧张地把食物硬塞进肚然后赶紧回家,一踏步回到家就看到有人在元朗站被袭击殴打,立场记者蓝被打到爆缸,当下曾有0.01秒想过坐下来看着直播,但突然转念,西铁上的人怎么办,以后元朗怎么办?不能够坐下来,不能够等待某人帮忙解决,要人多,元朗的人要同行,现在这一刻就要出去。然后什么也没有想立马换掉黑衣出去。我们快到现场前,同行友人正面看到一群白衫乡黑丧跑逃走,而去到现场时记者和人群正在质问黑警为何现在才到现场。在西铁站的人,很多都是刚刚被打的,很愤怒,亦有不少同是看到直播立马赶来的,很愤怒。在黑警随时按捺不住想向被打的报案人群喷胡椒的张力下,黑警竟然什么也没做就走掉。白衫乡黑退离西铁站,一些现场群众与过来义载的人一同离开回家,群众陆续散去,有些仍留在现场。
然后,我们同时收到屯门有人被打的消息,立马上的士前往屯门。的士还未离开元朗我们就收到讯息指元朗西铁站又有人被打要急救,我们立马掉头。再到现场时,打人的人从西铁站离去了,他们离开的那个出口拉下了弱鸡铁闸。当我们向现场的人了解刚发生过的事时,突然一瞬间,有一大群乡黑白衫冲了上来,在那铁闸外叫嚣,不断挥捧摇撞铁闸。现场有人很愤怒在铁闸前跟他们对骂。突然,整个铁闸被白衫乡黑拉开了,突然,是要亡命逃生的感觉,突然,连害怕的时间气力也没有。只能全力的跑全力的跑。同一时间,有人被白衫乡黑推倒不断被打。我在想,怎么办,我回去的话救不救到他?但我救不到也就会被打,也就会有人再因救我而被打。好绝望,继续跑,背部有股快要被追上的杀气,好绝望。只不过跑离了50至100米左右,众人都不想太过远离又担心被打的人,又回望向什么也看不清的前方。
突然白衫乡黑继续冲来想追打,继续跑,这次再距离约50至100米。我终于有力在群组呼救——“报消防”。现场有人找到警报器,一敲,钟就响,消防就到。听前面的人说,乡黑白衣就此逃去。其中有位被打男士,双耳流血,有一只眼肿了,身上亦有损伤。他说不痛不用找急救,说了好几次,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打人,不明白为什么可以这样打人。后来,急救医护来了帮忙。我很大的恐惧,惊到不能自己的恐惧。后来回到家在想,元朗如何生活下去。我发现自己怕到想压抑当晚逃亡时的恐惧,直接跳去恐惧担心另一个未知。这恐惧令我更无法看清了解同一时间上环发生的事情。这恐惧令我们第二日只能在元朗市某处stand by支持到警署示威的人,而不敢参与行动。
经历这样的恐惧,更无法想像被困在西铁车厢不断被打的人、在西铁闸口被围打的人的恐惧。
我们想自己能够作为一个人。
曾经,我也杀掉自己然后想离开,后来遇上了某些人和事,生命开始有能改变的路和想像。
慢慢重生的这几年来,越来越发现,我人生不断要面对的,是恐惧和愤怒。我不断面对家人、社会各人自己的恐惧和愤怒而压在我身上或发泄过来的,渐渐我亦吸收了同样这样对别人。我要学习的,是如果我想做得成我好想做的事,我要学习如何面对恐惧和愤怒,如何面对自己。
反送中运动里,每一次都有恐惧亦很愤怒,但想面对自己,不想抛下同行者,想get in the flow,自身寻找心里疑问的答案,跟自己手拖了手,每一次再往自己想做的事推进多一点,每一次发现自己的恐惧和愤怒的内涵多一点,每一次得到面对恐惧的“适用于我的方法”多一点。这还是要感谢习惯不断自责自省(但终于开始多了爱自己)的自己,多谢包容等待的亲密同伴,多谢萍水相逢但愿意利他利己雪中送炭的人。
7月27日,香港市民前往元朗支持反送中(李天正/看中国)
我们想为自己能够作为一个人而感到舒心和有力量。
有人说“依家d人搞到好乱”……“乱”,不是现在才有的。反送中的蕴酿发酵里,香港不同面向层次多环扣多环的复杂问题展现了出来。你有生之年,你正在收成期不用/想/愿看到问题,不代表问题不存在。从来都有班人真正一边收人工或为各种利益搞乱香港,现在乡黑黑警中共卖港政府地产霸权合谋所带来的问题一一迫切浮现,睡一觉或等待总会有人解决,这场暴风雨就会过去吗?不会。
出外示威,被黑警赶时,要逃走起来还是有个家可以回。在元朗,这是我的家呀,可以逃到哪去?住沙田旺角上环就可以了吗?乡黑所引伸的结构组织机器不限在元朗,我们这次避了,抛给后来者就可以吗?
身边有即使自身是原居民或住在乡村的,仍因自己反抗遇到不公的事而被乡黑报复针对的友人。
香港“乱”,不只来自合谋勾结的党政商乡黑集团本身,还有来自对这个合谋勾结党政商乡黑集团的恐惧本身。
我们每一颗未能接住自己的心灵,未能面对恐惧愤怒,因而选择冷漠闭门放弃逃避的心。
我渐渐发现,我的人生,总会有恐惧愤怒出现,我要做的不是恐惧不是被愤怒挟持,而是修得与恐惧愤怒同行的内心。
写着这文的同时,看看现实情况和未知,面对这恐惧真是件很难的事。自有社区游行开始,心里就不断想像元朗的话会怎样会怎做。发生721暴力开枪血清上环、元朗恐袭和后来这几天的事后,发现根本完全无法想像。看到不同人的反应、情绪,复杂又难以言喻的状况和恐惧令人觉得茫然,紧张得好几天的反胃情况比这两个月以来的更严重。
但看到大埔沙田的人,看到反送中以来每次行动前中后线的人,看到世界上不同的人——
我们希望自己可以为作为一个元朗人而感到舒心和有力量。
的确,在香港、在元朗还是有好多好好好好好好的人和事,让我们每次快将枯竭时又再可多行前半步。“香港”还可以是“香港”,“元朗”还可以是“元朗”,相信是因为有很多用行动用心意互相关顾的人,我们才有幸可从心而发感到爱惜自己成长的地方。我们希望自己都可成为一员。
这是其中之一原因我们立意想在自己成长的元朗继续与这地方互相滋养的生长下去。
孕育“我们”的土壤。孕育各种自主、更多可能性、呼吸喘息、等待的人、事、地、各种维度的空间。
我们这几个月,慢慢对“家”、对“元朗”、对“香港”有实在的感觉了。
我在打这篇文的过程,有意志坚定时,有失控爆喊时,有回想恐惧而想呕时,有极感疲惫时,有思考整理打字打到就眉头就到头晕眼累时,有想起有爱的面孔而舒心时。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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