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得日本驾照后学会了严肃的珍惜生命(组图)
微信的同学群里,同学A在上周四发了一则“一个骑电动车的高二生被撞身亡”的消息,呼吁开车的要耐心优先不开车的行人和骑自行车的学生等等。正好又在朋友圈里看到另一同学上传了一个视频,看完那个视频,我的心是整个儿都揪起来拧成一个字——“惨”!全都是快速倒车且不仔细确认后方将小孩辗死的个案镜头。如同听见指甲划过黑板那种刺耳难受的声音一样,我皱着鼻子眯起眼睛咬紧了后牙,将这个血淋淋的视频转发到同学群里,并附上一句话:“触目惊心,草菅人命!过几天有时间,我定会以此类命题再撰文发声。”
同学B说:“这怎能算草菅人命呢?这是视野盲区造成的事故啊!当然司机的责任不可推卸,但父母疏于监管让小朋友在危险区玩,就没有责任吗?小孩站的位置,由于身高原因,大多数司机都是在倒车镜里看不到的……”同学C说:“从驾校学的都是错的,哪有倒车不用看后面的,只有中国独有。还是教育的问题,当年在澳洲学了驾照回国再学,简直是被中国驾校教的东西惊呆了……倒车不回头看,国外考官直接给你熄火走人!”最后同学B也无奈地:“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公民,整个法律法规不完善,只有自己加强防范。”
其时我正在考虑该如何向同学B解释我的“草菅人命”并无言过其实,只恨我手机的拼音打字实在是不如电脑上的五笔神速,正在捉虫般的输入时,同学C早就快言快语地解决了。
我的驾照是在日本考取的,也有很多人是用早已取得的本国驾照来换取日本驾照,所需费用比我这种直接考取的便宜三分之二不说,不用上课,只需花一天时间经过一次交通法规的笔试和一次现场路考就行。但几乎所有的中国同胞都异口同声地抱怨笔试的简单和路考的严难反差太大:笔试一次就过了,可路考一次就过的中国人如同世界级的濒危动物一样稀有,考3次就过属出类拔萃的。据说最高记录有考过12次的那位仁兄,国内6年的驾龄,平常开车天马行空一般,其中8次连全程都没跑完,就被考官像赶鸭子一样地赶了下来。这倒印证了同学C的那句“倒车不回头看,国外考官直接给你熄火走人”,这种情况的扣分是狠狠地“扣你没商量”!
在日本考驾照之前,我只开过公园里的碰碰车,但我不是以碰为乐而是以避为荣的,所以第一次上车学技能时自我感觉非常良好,之前的几节文化课也不觉复杂,系好安全带调整好方向盘的高度与坐椅的距离后就等着教官发话了。教官问:“你确认都准备好了?”我点头:“是的。”没想到教官侧过头来看了我好几次,见我仍没反应又问:“你有看书预习过吗?”我仍点头:“有。”又问:“中镜调好了吗?”可我只知他在问我什么调整好了没有,并没听懂“中镜”这个单词,接下来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先生一连串的发问让我手心虚汗,“瞧,你在撒谎,这是不行的!我刚才说的是这个、这个!”他一边大声强调着名词一边指着中镜、侧镜、发车档位以及转向灯等等这些物件……一迭连声的道歉之后我终于可以发车了,在我手忙脚乱的驾车中途又听见教官嘴里时不时蹦些我根本听不懂的单词来提醒我,正在开车的我既不知自己哪里有误又不敢分心去猜那几个单词到底是哪几个物件,以至于教官拿起我的技能教习簿看清了我的名字后让我停车。“外国人啊。中国人还是韩国人啊?”“中国人。”“是中国的香港人、台湾人还是中国人啊?”当我回答“中国人”时感觉自己丢光了所有大陆同胞的脸,因为我不懂装懂耍小聪明、没预习还撒谎说预习了。“现在我给你五分钟,你再好好看一遍书记住这些名词之后再开车!”
第一节技能教习课由于我的狼狈不堪提前十分钟结束了。临了那教官好一阵说教:“记住一定要预习,预习很重要知道吗?如果下次遇到你还是没预习的话我拒绝教你!”我预约的这两节技能课的时限是连续的,不能临时更改又不想第二节课作废不参加,提心吊胆的坐在大厅里等着第二节课的车号,希望不要和第一节课的车号重复、还是那个教官,否则这中间短短的10分钟休息时间也不够我将那些自动车部件记得那么烂熟啊。还好第二节课的老先生很平易,我也不象之前那样一问三不知,最多是反应迟钝一点,总算学足50分钟得到了教官的盖章。
这之后三十几节技能课里的十几个教官,有仅见过一次的,也有见过好几次的。临近毕业的一次小测试当天,看见车旁站着的居然就是第一节课要我预习的那个教官。不过他从头到尾都没提我预习的事,最后盖章时还很满意,夸我倒车认真、步骤不落、技术平稳,看了我名字居然又问:“外国人啊。中国人还是韩国人啊?”“中国人。”“是中国的香港人、台湾人还是中国人啊?”原来他早不记得我这个没预习还撒谎说预习的考生了。
至于那个第二节课的平易教官,足足教过我四次。第三次教我时,我的一个疏忽让他瞬间横眉怒斥。因为我在他中途下车讲解说明完后再上车时没有执行“上车前的安全检查”:就是先在车后看看车底下有无东西,然后从车的左侧走到车前再蹲下看看车底有无东西,(记住千万不能从车的右侧走)然后在车前确认右侧没其它车就可以开门上了。(看车底是要确认车底下有无小动物或者小孩子)当我刚拉开车门准备抬脚就上时,他在后面一声大喝:“喂,给我把门关上!你在干什么啊?不执行安全检查就上车?”我被他突然的这种极端命令式日语吓得一愣,随即马上执行了安全检查再上车。他在车里拿起我的技能教习薄指着当天那一栏气呼呼地说:“今天已经是第28个课时,‘仮免许’(临时驾照)都取得,再过两次你就要上高速见习了,怎么会忘记这种连初学者都知道很重要的检查呢?”我很无辜:“我以为,授课最初那会儿上车时我已执行过了检查,现在只是下车在旁边讲了几分钟而已……”没想到听完我的解释他更气得脸红脖子粗:“我说了很多次,书里写得也很清楚,交通法规就是交通法规!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场合都必须遵行,必须地!这是法规、法规啊!要养成习惯啊!”我实在是无法适从好脾气的老先生瞬变的暴怒,心里暗暗不屑“至于吗?”却要装出很听话的样子连声道歉:“对不起,是我出错了,真是对不起。”“不要跟我说对不起,那将是一个生命、一个家族的不幸,你懂不懂啊?!”一直到结束都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还有个教官教我的两次都是在校外的“路上驾驶”,这个多话的老先生对中国的事情特别感兴趣,从历史到饮食无所不谈无所不问,讲起话来象日本的搞笑艺人一样。“你是中国哪个地方的啊?”“武汉。”“哦,武汉,我去过,好地方啊,那个三国里的关羽就是你们那儿的我没说错吧?喂喂,这里最高时速是60,你有点过了。嗯,你们武汉有个叫‘卓刀泉”的地方就是纪念关公的对吧?还有你们武汉好吃的东西很多也挺能吃辣的,那个麻婆豆腐就属你们那有名对吧?”“那是四川的。”“哦,对对对,我搞错了,麻婆豆腐是四川的,你们武汉是热干面有名,很好吃啊!哎,注意,到前面,变线左拐。你会做热干面吗?……”这种类似周星驰般“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的谈话让我注意力集中很是吃紧,很多没听明白的日语单词又不敢分心去想,沿路支支吾吾地,突然他打住话头让我把车停到路边去。车一停他就让我看后面:原来刚才路过一个无人的小丁字路口前,我忽略了地上那个“一时停止”的路标直接开过去了。他问我:“你没看见?”我说:“哦,看见了。但当时那里一个人没有、一个车也没有啊!”就我这句话换来他急风骤雨般地训斥:“这是交通法规,法规啊!不是你的判断啊!交通法规是无论什么情况下都得遵守的,你懂不懂啊?!我以为你没看见呢,原来你看见了都不遵守你这是犯罪啊你懂不懂?!……”这是我第三次看见瞬间变脸的教官了,我只有沉默是金。最后开车回到驾校给我盖章时他特别地语重心长:“我为我刚才突然粗暴的语气向你道歉,但你一定要记住,开车时几秒钟的疏忽或大意就是一个生命的代价,不遵守交通法规会让你变成杀人犯的啊!”我认为他说的“杀人犯”也太危言耸听了,以后注意就是。
至于那二十几节的文化课,教官至始至终都在灌输一个观点——行人第一。遵守交通规则最重要的是以人为本,开车的必须给行人让路。交通规则规定,如在无信号灯的人行道前有行人通过时必须停车,等行人走完了才能开车通过;若没按规定停车造成的交通事故得由开车的人负责等等。教官反复强调行人是弱者,开车的是强者,所以强者必须保护弱者、谦让弱者。比如看到公共巴士或有轨电车等正在上下人时,必须和巴士、行人保持安全距离并同时慢行;下雨时若把雨水溅到了行人身上也要负责等等。如果在毕业考试时,学员无视“弱者保护”的规则,就会立即取消考试资格。关于保护行人的规则还有很多,也是考试的重点。
我曾经抱怨过日本在文化课的笔试内容方面出的都是那种很让人掉圈套的题,不明白为什么很简单的一句话,就是要绕来绕去变着法子弯着圈子地让人犯迷糊,所以很多日本人都要考好几次才能通过。考一次就得花一整天时间跑那么老远的、还要交上好几千日元,对于我这种惜时如金且金不阔绰的外国人来说,一次搞定是我的终极目标。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拿出上学读书时的劲头,做各种各样的题山试海,驾校卖的、朋友借的、网上搜的,做着做着终于明白为什么同一则法规有十来种变着花样儿的问法,原来目的就是想让人通过不断的考试或做题而加深印象。“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司机开车安全可以利己助人,反之不慎就会毁己杀人。如此想来,那些技能课上瞬间变脸教官们的严厉训斥和反复告诫,以及文化课上被反复灌输保护行人的观念,都是为了让我今后形成习惯,形成一种对珍惜生命要严肃的习惯啊。
之后和一个中国朋友聊起驾校的事,那朋友早我两个月从这驾校毕业,说到教官变脸象翻书的特点时,朋友说:“嗨,别说驾校那些教官了,日本人都这样,你以为啊?!上礼拜和我老公开车出去买东西,在停车场倒车时没把车窗摇下来探身出去看,他就说我不照规矩来,我说肚子不方便嘛(当时她怀孕七个多月)再说那天没什么人和车挺空旷的,从镜子里看就行了。唉哟!他马上变脸教训我可凶了,从我嫁给他就没见他对我那么凶过,把我给气得,当时就哭了……”到底是不忍娇妻那梨花带雨的满腔委屈,最后朋友的日本老公一声长叹:“唉!如果你不学会开车,就没有机会杀人,也就不会把你气哭了。”
因了这个严肃,后来我的笔试和路考都是一次通过,取得了驾照。
似乎国内的亲友们取得驾照比较轻松。记得我母亲刚考取驾照后不无炫耀地邀请父亲:“怎么样,别看我快50了接受能力还是蛮强的,在山上只学两天就通过了。哪天我把公司的车开出来第一个带你兜风啊!”父亲当即惊呼:“免了免了,我可不想死!你们那两天的‘速成班’只会培养一流的马路杀手,你还是去找那些想不开的人兜风去吧!”
今年3月份回国探亲去自驾游时坐我弟的车,正感慨着几年没见、转眼明年他就“三十而有室,始理男事”了,突然瞥见他“迈速表”上的指针超过了120、130……我回过神来看看窗外,深夜里的普通公路啊,不是高速啊。(中国的高速限速是120,日本的限速是100)副驾驶的母亲提醒他:“有点儿过了,有点儿过了啊!”我那老弟一副跃跃欲试:“想不想试试150的极限啊?”——我欲哭无泪。我不知道我弟弟是不是要去好莱坞打算竞演《速度与激情8》的男主角,我只暗暗后悔这次回国没来得及先在日本留份遗书。
最后再提个事儿。这次回国与几个商校同学聚餐,有个人缘很好的男生在几年前的一个晚上过马路买东西,被一辆大货车横撞即死。“据说样子很惨,当时他被撞飞起来了……”两个女生唏嘘着,我印象中还停留着他学生时代的善解助人、平和内敛,实在不敢想象他撞飞后落地的惨状。当时我为我永远没机会再见这个同学而沉痛地遗憾,回到日本,这种遗憾随着时间与回忆漂成了一缕缕的悲凉:生命弥足珍贵啊!
谚云“上天有好生之德”,又云“人命关天”,孔子“问人不问马”的故事众所周知。而现在国人(包括之前的我)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表现,都是从小在国内所接受的极端唯物主义形成对生命的漠视:由于不承认人的精神要素,只承认肉体要素,因此恩格斯认为生命不过是蛋白质的存在形式。一个人死了,不过是一堆蛋白质改变了存在形式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再加上唯物主义直接否定了良知的作用:信神的人做恶后都会良知难安,恐惧于神明鉴察、因果报应。而无神论者行恶却没有任何顾及,正如毛泽东所说“彻底的唯物论者,是无所畏惧的”。如果没有了神,能够惩罚人的只有人间的暴力,而一个人或组织本身就是人间暴力的掌握者,那还有什么恶事是不敢做的呢?
如果有人认为上面的话说得过重,我再提供一段网友不会有太大出入的数据图文:“在查询中国交通事故死亡人数时,很奇怪的发现居然有两个数据。按照交通主管部门的数据来看,交通事故死亡人数逐年递减,数据很好看。但是按照卫生部门的统计,2012年死于机动车辆交通事故的有166906人,比交管部门的数据多出107262人,是十年前的两倍多。对于两个数据,笔者不予置评,都供大家参考。
图片来源:作者提供
全日本交通安全协会公开的数据如下图所示。从1950年(昭和25年),到2013年(平成25年)的交通事故情况。从1989年(平成元年)以来,死亡人数总体呈下降趋势。2013年,因交通事故死亡4373人,死亡人数连续13年下降。在2002年(平成14年)交通事故件数达到最高峰。但相比过去的最高峰1970年(昭和45年)相比,死亡人数却下降了一半以上。
图片来源:作者提供
一面,汽车保有量1.54亿,每年交通事故死亡人数超16万人;一面,汽车保有量7500万,每年交通事故死亡人数只有4千人。中国近14亿的人口,比日本的2亿人口多约七倍,每年车祸死亡超16万人是日本的约40倍,车祸死亡率约为日本的19倍。我们是不是应该试着找找原因?仔细想想,差距真的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