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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支柱:莫言获诺奖很有趣(图)

 2012-10-18 13:10 桌面版 正體 打赏 1

听说莫言有可能获得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我非常兴奋。我提前一天发了一条微博:“尽管莫言让人失望之处不少,我还是很高兴莫言能得诺奖,这样就有更多的人注意《蛙》了。《蛙》是世界上第一部公开出版的描述惨无人道的中国强制计划生育历史和现实的长篇小说。”

结果莫言真的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而且他得奖还跟《蛙》有很密切的关系。光明日报2012年10月12日《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一文称,“2009年,莫言凭借长篇小说《蛙》(写计划生育的)进入诺贝尔文学奖评委的视野。” 莫言的作品确实不错,但他今年获诺奖,而不是去年或前年,不能说跟今年发生的某些特殊事件没关系,除了因揭露计生暴行而多年受迫害的盲人陈光诚出逃,还有陕西安康强制堕胎引起的舆论风暴。

很多人说莫言很有趣,但我看莫言这次获奖更有趣。

第一个有趣之处是莫言的名字。“莫言”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中国人通常用来教育孩子的祸从口出、沉默是金、莫谈国事等祖训。所以莫言得奖的消息刚发布,网上就立即流传起一个段子:“莫言上台领奖,台下掌声议论声不停,莫言获奖感言第一句:My chinese name is ‘shut up’! 台下顿时安静了。”

莫言2008年西班牙《国家报》记者采访时说,“我选择这个笔名是为纪念那些不能向任何人说一个字的年月。那是在‘文化大革命’的动乱年代,当时我们村里的人总在搞斗争。我父亲是农民,但我们家生活安乐,他担心我可能会说些不适宜的话,可能让我们家惹上麻烦,所以他让我不要讲话,装作哑巴。”莫言这席话描述过去的事实,但并不是很准确。尽管对于普通农民和小孩子来说,“文化大革命”期间不说话就可以避祸;但是对于一个作家来说,那是一个不许不说话的时代(沉默会被认为是对党和社会主义制度不满),“文化大革命”结束以后才是一个不许(乱)说话的时代。一个中国作家现在要避祸,仍然需要“莫言”。当然人不可能真的不说话,作家更不可能不说话。所谓“莫言”,就是不能乱说,就只能是在写实与虚构(作品)、真相与谎言(现实)、反叛与服从(现实)之间维持一种巧妙的平衡,借力打力求得自身的安全和利益。莫言很出色地做到了这一点。

第二个有趣之处是莫言的职业。1997年开始莫言进了检察日报社,一直到2012年莫言还拿记者证到新闻出版署进行年检。在当代中国这个新闻比小说还精彩的地方,记者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似乎并不奇怪。不过谁也没有见过莫言写的采访稿,记者莫言的具体职务是影视部的编剧!由于第一个有趣之处的作用,真的记录事实往往难以出版,这显然会影响作者的信心和作家的成长;即使出版也会受到打压,不可能产生很大、很持久的影响。中国大陆另一部描述计划生育的长篇作品——杨晓升的报告文学《只有一个孩子——中国独生子女意外伤害悲情报告》(华艺出版社2004),就因为被认为记录了现实,据说开完新闻发布会没几天就被从书店拉回印刷厂打成了纸浆,没卖掉几本。其实莫言的《蛙》对计划生育的批判锋芒远在杨晓升的《只有一个孩子》之上,如果写成调查报告或报告文学那是根本不可能在国内发表的,但是莫言可以辩解说他写的是小说,并且为了避免写实之嫌,还把最后一部分魔幻化,写成了小说中的剧本。莫言说这是艺术需要,也许吧,我确实不大懂艺术,曲笔也自有曲笔的美,“石压笋斜出,崖悬花倒开”往往引起惊叹,但是我仍然可以看得出这也是在国内出版的现实需要。

第三个有趣之处是莫言的作品,特别是《蛙》。莫言获奖后国内主流媒体大肆吹捧,中央高层出来祝贺,外交部一反常态对诺奖评委高调予以肯定,俨然莫言获奖证明了中国作协的成功、中国文学的成功和中国的强大,证明了现行中国文学体制和政治体制的成功。大量所谓“自由主义者”和“异见人士”(要我说不应该称他们为“异见人士”,因为他们的思维方式和官方是一样的)也认同这一“事实”,他们甚至连莫言的作品都没看过或看得很少,就拼命谴责瑞典的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会授予莫言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网友“老刘仁波切”狠狠地讽刺了这种莫言获奖代表中国强大和体制成功的逻辑:“莫言获奖,新华社记者认为这是中国的骄傲,以此为逻辑,加藤鹰也可以认为这是亚洲的骄傲,老鼠也可以认为这是哺乳动物的骄傲。”

莫言是莫言,中国是中国,体制是体制。你读读莫言的作品就知道在他笔下中国是何等的丑陋!莫言得奖的意义就是让世界知道中国的丑陋,尤其是计划生育的丑陋。这样丑陋的中国怎么能证明体制的成功?如果要我按高先生和刘先生获奖时新华社的逻辑为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写个短评,我完全可以说:西方世界授予莫言诺贝尔文学奖有是有着不可告人的政治图谋的——莫言的小说《蛙》揭露中国计划生育的残酷历史和现实,为西方敌对势力攻击中国人权提供炮弹!

反对莫言获奖的人中,一些人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了。我想问问他们:同样是写作,为什么你们过去的成功就是利用了体制的缝隙,而莫言的成功却证明了体制的成功?仅仅就小说而论,你们的小说许多是自我中心的,反倒莫言的小说总是在关注着那些被侮辱、受损害的底层民众的疾苦和命运。当然,在生活中二者似乎倒过来了。

 

2012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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