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里有酒和女人,冲啊!
1949年1月31日下午1时,解放军进驻北平。以此为标杆,中共完成了“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城市”的夺权大业。随之而来的是,全国青年知识分子狂热地讴歌革命,投入中共怀抱。像我这样17岁的男青年参军,决心是拿起枪杆,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女青年呢,救死扶伤的医务工作者,鼓舞士气的文艺工作者,都是她们的用武之地。谁想到,这些十七、八岁的姑娘,懵懂间成为了进城干部的猎物。在“坚决服从分配”的誓词下,她们的婚姻就被分配了。政治工作是军队的灵魂,团长看中一个姑娘,团政委去做动员,政委看中谁,团长动员,政治工作的力量一发挥,天真的少女上哪里逃脱?再加上爱好虚荣的人性弱点,成为高干夫人,一夜之间光环缭绕,何乐不为?
昔日彼得大帝攻城略地,阵前喊一句:“城里有酒和女人,冲啊!”将士无不赴汤蹈火。这蛮性十足的话是不能道破的,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1949的抢亲老风景线,以及与时俱进到目前官场包养二奶的新风景线,都是彼得大帝口号的生动再现。
二、精心设计的高栏与滑梯
对待这批蜂拥而来穿上军衣的青年知识分子,男军人面前是难以跨越的婚姻高栏。在思想上,号召你成为马特洛索夫式的英雄。马特洛索夫是苏德战争中用胸膛堵德军碉堡枪眼的苏方士兵,是黄继光和所有革命军人的榜样。在政策上更有严格规定。有一次跟组织部门的人聊天,他告诉我:你若是营级干部,有六年军龄可以结婚;若是连级干部,有十年军龄才可结婚;像你这排级干部呢,到三十岁就有结婚资格啦!
相形之下,女军人面前是精心打造的坡度极大的滑梯,结婚年龄全无限制,让她们迅速而直接地领略了党的亲爱。那时尚未制定正规的婚姻法,没有十八岁才能结婚的限制,谈年龄还用虚岁,即在周岁上加一岁。实际上许多十五、六岁的少女就同高干入洞房了。
几十年后,放眼元老家庭,几乎都是遗孀当家,权势不缺,但孤雁哀鸣的滋味,难以启齿;相反的,鳏夫则寥寥无几。
以我熟悉的两个北京师范大学毕业生为例,女的嫁给了一个“三八式”(1938年前参军的老干部),男方则和我一样,无权结婚。他发牢骚说,他的女同学是“航空路线”,指她只找官儿大的嫁。这句怪话到镇压反革命运动时被列入“反革命言论”,挨了一顿整。
另有一对本是恋人的青年同时参军,女方被老干部挖走,在结婚典礼上,男方愤然说了一通不在道儿的话,使尴尬的新人快意全消。不久,此人被做转业处理了事。
三、一个司机的故事
前面有车,后面才有辙。列宁有过齐人之福,他下面有过杯水主义;毛泽东不用说了,进城之前的中共高干,喜新厌旧之风早就刮起来了,只是轮不到中层罢了。这里举一个河北石家庄地区运输公司司机的寻父故事为例。
有一天母亲把他叫到身边,打开一张红色文书,上面有两个大字:“婚书”。这位司机吃惊地听妈妈细说原委:妈妈不到二十岁嫁给了一个农民,很快怀孕,但没等孩子出生,丈夫就参加共产党的军队走了。妈妈等了三十多年,一直到“文革”过后,听同村的人告诉她,丈夫已经是北京军区的领导人,而且在打倒“四人帮”以后,又成为军队知名人物。妈妈嘱托儿子,去看看你的爸爸吧!
他带了父母的婚书,找到北京军区。接待人员打量眼前的中年男子,看了他的工作证,不像是冒认官亲的无赖汉,就逐级汇报上去。最后,一位很负责的干部出面同他谈话。双方相当坦诚。他说,我并非为钱而来,因为我工作稳定,生活不愁,我来只是想和父亲见见面。对方表示信任和理解,然后说,你要找的人现在身为党和军队高级干部,老婆孩子也已经是一大家子人了。你们的会面,定会给这个平静的家庭掀起波澜,同时也给党和国家带来不良影响。……
一个老实巴交的开车的,怎对付得了中共政工干部!他怏怏而回,母亲死灰复燃的一点火星,此时彻底破灭,不久病逝。死前排尿困难,运输公司两名医生为她排尿,其中一名是笔者的妻子,另一名医生姓包。包医生说,看她排尿器官的外观,像个未曾结过婚的少女……。那个时代,落得这种命运的女人千千万万。这也就是为什么戏剧《秦香莲》常演不衰,陈世美遭人唾骂的潜在缘故吧!
但重组家庭的人总是振振有词地说:那是封建包办婚姻,反抗才是进步。我们要说:你们对糟糠之妻没有个交代,就是不折不扣的重婚罪!
1949前的此类实例,多发生在军级以上干部中。到1949年,自然是师、团、营级干部大显身手的时刻了。在营、团级干部中,确实有初婚的。他们的老少配就更有理由。一名娶了个十六岁女兵的干部,在我面前大发神经地说:我们把青春献给了革命,今天老了,难道就非找寡妇不行!
四、反向抢亲的一个实例
说“抢亲”,女对男的例子也不少。
我曾是军队学校的教员,学员都是前来学文化的老干部。我的一位同事,年轻英俊,是乒乓球队和排球队的主力队员。他打完球就在楼前自来水管前擦身、洗衣,此时就有一位女团级干部帮他涮衣服。女军人能成为团级干部,非同小可。在战场上是不兴走后门的,非智勇双全、神枪在手者莫属。如今春去秋来颜色故,婚姻上自有坎坷。但这位昔日的游击战女英雄,再萌春意,只略施小计,就成功导演了“新编井台会”,同她的男教员结婚了。
我参加了他们的婚礼。近四十岁的新娘,一身黄呢子军服,两杠一星的中校金色肩章闪闪发光。须知当时军衔有金色和银色两种。金色为指挥军官和政治军官,银色为行政、后勤军官,新郎和我一样,是银色的少尉牌牌儿。我们自惭形秽,都穿了便服。新娘没带军帽,发髻上系了紫色绸结,将一把糖抓给我。我在她开朗的笑容面前,顿时感到心尖儿颤动。我,也在游击女英雄面前举手投降啦。
五、阶级路线上的吊诡
到1955年授军衔后,少女已被瓜分完毕。我辈男性知识青年也多二十五、六岁了,这才被打开结婚之门。但对知识分子,领导持有一种提防心态,特别强调阶级路线,不能同家庭有问题的女子结婚。我的战友郭东昆在天津北宁公园同学生联欢中,同一名女生有了恋情,打了结婚报告。领导一调查,女方父亲是在“镇反”中镇压的,立即驳回。但男方坚持要结婚,被立即清除出军队。我另一位战友孙道明,曾任华北军区文工团舞蹈队队长,近四十岁认识了张家口一位演员,因她的前夫被关押,结婚申请自然被驳回。他为结婚也选择了离开军队的道路,落户在柴沟堡。
笔者的婚姻道路也不平坦。授军衔后,我不需要等到三十岁了,经过介绍准备和同事的妹妹结婚。她的父亲曾是冯玉祥部下的中校军械官,因而被分配到河北坝上(内蒙高原)行医。我打了结婚报告,领导不说明理由,只告诉我:另找吧!我坚持,也准备走郭东昆和孙道明的道路。但因我的业务部门首长顾炎替我说了话,才没有从钢丝上掉下来。
相反的情形是,姐妹二人,父亲是大局易帜前东北的一个省长,结果是妹妹嫁给中共高干,姐姐则在我的同事离开军队后才得以结婚。这正是:一条路线,两个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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