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旗贵族成农民:和珅后人祭祖先讲家史(组图)
时间向前推移262年,公元1744年,农历八月廿三,乾隆皇帝一道圣旨,3000户八旗子弟相继离开了皇城根儿下的百年老宅,越辽河北上来到拉林。在乾隆的圣旨里,称其地为拉林阿勒楚喀。此后,包括索额图、和珅、鳌拜、谭泰、付恒等八旗子弟的族人们,在拉林地区按各旗方位建起24个旗屯,称为“京旗24屯”,这些戍边的八旗子弟,一边守护着清朝的北大门,一边务农自立,过起亦兵亦农的“兵团”生活。
而今,大清已成历史,旧时的八旗贵族已成地道的农民,然而,他们还在用自己的方式续写着“京旗文化”的历史。
2006年1月4日,记者走进拉林,记录八旗子弟的后现代生活。
公元2006年1月4日,农历腊月初五,索额图第十二代孙何玉歧卷了支旱烟,又和邻居付英儒杀了几盘棋。
和珅后人和英琦和妻子展示和珅“老影”
63岁的付英儒其先辈是乾隆九年戍边到拉林的,但他已不知道自己的满族姓氏了,付老说,自己家是小族没什么名气,他对何氏家族很是羡慕:“早年,老何可是正宗的正黄旗贝勒爷,索额图那是康熙的老丈人,像我们这样的人见着都要问安。”
付老说的“早年”是262年前的乾隆年间,那时的何氏姓赫舍里,何氏祖谱上记录着何玉歧是赫舍里·索额图的第十二代孙。那时,赫舍里氏在北京城的主要生活就是遛鸟、喝茶、听戏。
如今73岁的何玉歧是拉林镇红旗乡孤家子村的农民,他的主业是种地,但在农闲时,下棋、抽旱烟、和族人们唠唠祖上的事儿,就成了何老的主要营生。
祭祖先讲家史,大年三十拜“老影”
“满族以西为大,‘老影’都放在西墙,所以在我们这儿,西炕是不能坐的。”
2000年,一本叫《拉林阿勒楚喀京旗原案》的清朝档案被发现,档案记录了262年前索额图、和珅、鳌拜等家族大移民的整个过程。
拉林的八旗后裔们从没忘记过那段辉煌的家族史。每到大年三十,何氏家族就会跪请出“老影”(即祖宗的画像),族人会从各处赶来,一起祭祖,谈起那段历史。现生活在拉林镇双桥子村的和珅后人和氏家族亦如此。
何玉歧说,索额图的“老影”近3米高, 1994年被盗。现在何玉歧家保留了一张“老影”的复制品,何老还是把它卷好在家里西墙上。何老说:“满族以西为大, ‘老影’都放在西墙,所以在我们这儿,西炕是不能坐的。”此时,记者正坐在西炕上,听了何老的话赶紧尴尬地坐到东炕上。
随后,何老给记者讲起了家史。“我们祖上就是带着这张“老影”,在乾隆九年到拉林阿勒楚喀的。”何老说,多少年来,谁问起拉林的满族人,都会说自己“由于京城”。
拉林镇镇长贾洪林介绍,该镇各村的名字多以旗名为名,当年的“京旗24屯”现在在拉林都可找到,比如现在的双桥子村就是镶红旗的头屯,和珅后人和英琦家就住在那里。这些戍边八旗子弟也给拉林留下了大批历史文物,据拉林镇初步调查,珍贵文物就有3000余件。
“妈妈口袋”中有的布条上绑着钱币,据说,可能是为这个孩子祈福
边务农边戍边,“闲散旗人”迁拉林
“这次戍边,应该以经济目的为主,军事目的为辅,有点儿像‘上山下乡’。”
哈尔滨社科院副研究员、京旗文化研究所所长王晶女士向记者介绍了那段历史真相。
清朝时期,满族为贵族,生来不用劳动便拿朝庭俸禄。乾隆九年时,即公元1744年,京城的满族八旗子弟已人满为患,给政府财政造成巨大负担,加之东北常年受罗刹国(今俄罗斯)侵略,清政府决定将京城内“闲散旗人”3000户迁至拉林。
此后,这3000户八旗子弟在拉林过起亦兵亦农的“兵团”生活,按八旗编制,每旗有头屯、二屯、三屯3个旗屯,称为“京旗24屯”(亦说“京旗32屯”,按东八旗、南八旗、西八旗、北八旗,共32屯,但今在拉林地区有地名可查的有24个旗屯)。
乾隆为什么会选择拉林?
王晶说:“这里靠近俄罗斯,土地肥沃广阔却无人开垦,还有,这里是满族的发祥地,清政府有让他们回到祖宗的发祥地、恢复本民族习俗的意思。所以这次戍边,应该以经济目的为主,军事目的为辅,有点儿像‘上山下乡’。”
现在的拉林镇,13个村,74个屯,耕地面积167377亩,总人口6万人,其中满族人口37000人,已成为哈尔滨南部的第一大镇。
说京腔喝豆汁,勺子不能叫勺子
“过节、结婚串门走礼叫‘走事儿’,‘走事儿’时,年长些的妇女进门还行清时的礼。”
在孤家子村,村民们讲话一点没有东北口音,年轻人的普通话很标准,而上些年纪的人,说话都带着几分京腔。
为了不让记者犯规矩,在何家做客的付大爷京腔京韵地低声提醒:“别说错了话儿,在这儿得管勺子叫马档子(音)。”付老讲,索额图的小名儿叫勺子,为了避讳,满族何氏都叫勺子为马档子。
“我们这规矩大,现在年轻人不太讲老礼儿了,但‘走事儿’时一些老规矩还讲。”付老说,“‘走事儿’就是过节、结婚串门走礼。‘走事儿’时,年长些的妇女进门还行清时的礼。”
“你来的不巧,要是去年5月份来,正好能看见我们这一家嫁女儿,都是清朝的礼仪,那场面,就跟看古装电视剧似的。”刚进屋的何老小孙子何龙说。
在拉林几个满族村里至今还保留着嫁女“领生”的传统,即杀黑猪,杀猪前,向猪耳朵里倒酒,猪摆头了,就叫“领生”,说明神灵同意了这场婚事。
陪同记者走访的拉林镇宣传委员苏龙说:“如果去年5月份来,你还能喝到我们这儿的豆汁儿。”
“提起豆汁都知道北京有,其实我们这儿的比北京的好喝。”苏龙说,“北京的豆汁儿是加绿豆的,这的豆汁儿是用黄豆、小米、大馇子一起发酵制成的,样子像酸奶,比较稠,酸甜口儿。”
百斤面包饺子,八旗子弟都能侃
“每生一个男孩就绑一个五彩线或蓝布条,再有了儿子再绑条,然后装到袋子里,叫‘妈妈口袋’”
苏龙说:“拉林人讲排场,好面子,性格也直爽,一会儿到了双桥子村,那儿的人也一定都留饭。”这一点后来果然得到印证。
到双桥子的初衷是走访和珅后人和英琦家,看看和珅“老影”。这也是拉林8张“老影”中,现存的惟一一张真品了。
但和英琦说,以前有很多搞研究的人来看过,但后来家人觉得常拿出来看是对祖先的不敬,所以拒绝让记者看真正的“老影”。
最后,记者只得到一张去年苏龙随哈尔滨社科院研究员来访时拍到的和珅“老影”。
双桥子村会计贾洪文见记者有些失望,便请记者到自家,请出贾氏祖谱和“妈妈口袋”。
“妈妈口袋”是另一种形式的家谱,贾洪文讲,旧时满族家里每生一个男孩就绑一个五彩线或蓝布条,男孩再有了儿子就在代表他的布条下再绑布条,有几个儿子就绑几个,女儿不计。
“一辈辈传下来,布条就成了一个树形家谱,把这棵大树放在袋子里保存,这个袋子就叫‘妈妈口袋’。”贾先给放“妈妈口袋”和祖谱的祖宗匣子烧香磕头,才打开让记者看。
贾洪文说:“我们贾氏满姓是嘉佳氏,也是清时的旺族,有这张祖谱时就有了这个黄色的‘妈妈口袋’了。祖谱上的满文记载,这个‘妈妈口袋’的主线是262年前留下的。也就是说,乾隆九年我们祖宗来拉林时开始记录的,传到我这,已经是第十代了。”
在贾家出来,记者又被双桥子村村长赵亚平挡下,说,“哪能不吃饭就走?到我家吃点满族的冻豆腐馅冻饺子去。”
赵说,家里包了一百斤面的饺子,要用大缸装,这里的人都有包冻饺子的习惯,现在正是包冻饺子的时候,这些饺子要一直吃到正月十五。
赵是爱新觉罗氏后裔,“咱正黄旗还能不讲这排场?”赵哈哈大笑,“现在的八旗后人们都不会说满语了,是地道的农民,但这好面儿的性格还是流传下来了,可以说我们这的人朴实、豪爽,也可以用老百姓的话讲,善侃能吹,讲排场。”
后人曾去寻根,索额图有亲在沈
“希望传说和拉林地区其他文化遗产一起,能成为发展文化旅游的基础,能让‘京旗文化’传下去,那才是八旗祖宗留给后辈的财富”
在孤家子村采访时,虽然何氏一族都不大愿意让记者拍“老影”照片,但听说记者是从沈阳点击查看沈阳及更多城市天气预报来的,还是多了几分亲近。
何玉歧老人讲:“何氏在沈阳还有亲呢。现在沈阳铁路党校的财务科科长何红超就是我们本家,论起来,他是我的侄子。去年他还来认亲了呢。”
回到沈阳,何红超给记者讲了他的寻根故事。
“我父亲就是孤家子人,后来到哈尔滨工作,我也是1988年从哈尔滨调到沈阳来工作的,”何红超说,“从小我父亲就常给我讲,说我们是索尼、索额图的后人。我一直对这个很感兴趣,离开哈尔滨那年就回到孤家子看过何氏的族人。还看到了祖谱,在上面找到了我爷爷的名字。还有那张‘老影’,那时还在。”
何红超最近一次去拉林是去年。“当地何氏家族组织了一次关于索额图历史资料、文物的展览,请我去了。那次有人提出,索额图被斩后,就葬到了拉林,但是没有有力的物证。”
何说:“现在我也给我的儿子和女儿讲我们的家史,讲拉林。”
现在,何业余时间就收集拉林的历史资料来看,他说:“拉林和沈阳还是有缘的。咸丰时双桥子人富升被任命为盛京将军,封为双巴图鲁(相当于双眼花翎)。”
这段故事记者在双桥子村也听过,村民用一个神话传说讲了这段历史。
传说,富升本只是个马夫,一次喝醉了酒,化身为一只黑虎,有算命先生说富升日后必有大出息。后来富升参军屡立战功,果然成为将军。拉林镇镇长贾洪林说,现在双桥子村的这些传说,还只是老百姓侃大山时的段子,“希望这些传说和拉林地区其他文化遗产一起,能成为发展文化旅游的基础,能让‘京旗文化’传下去,那才是八旗祖宗留给后辈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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