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15岁
籍贯:河北承德
家庭情况:父亲失去劳动能力,与母亲以开小店为生,10岁的妹妹在小学三年级读书
家庭收入:每月500元左右
面临困难:因家中无力支付两个孩子的学费,主动提出退学
失学地点:河北省宽城满族自治县苇子沟满族自治乡南苇子沟村小学
失学时间:六年级上半学期
学习成绩:中等
目前状况:谎报年龄在一家饭店打黑工
愿望:能继续读书,至少将来有机会学一门手艺时能听懂课
2003年春节前夕,14岁的田新宇(化名)从河北承德来到北京,与已经分别了5年的父母和小妹团聚。从这一天起,他也结束了自己的读书生涯。
作为家里惟一的“壮劳力”,这个小男子汉说,对此他早有心理准备,因为“这样做至少可以保住小妹上学的机会”。
“帮我哥哥上学吧”
得知记者要来采访,10岁的田苗苗特意用水彩笔画了一幅画送给记者,“你们一定要收下,你们帮帮我哥哥吧。”
“哥哥不能不上学,因为现在用的都是有才能的人,他没有知识不成。”田新宇的小妹田苗苗歪在记者身边,不断地重复着一个请求:你们帮我哥哥上学吧。得知记者要来采访,田苗苗特意用水彩笔画了一幅画送给记者,“你们一定要收下,你们帮帮我哥哥吧。”
10岁的田苗苗在海淀区行知试验小学上三年级,“特别聪明,学习很好”。母亲凌凤霞说,家里想来想去,最终只能选择供妹妹读书。
上学期结束时,田苗苗所在的年级组织了一次考试,只要考试总排名在前6名,下学期就可以免学费,田苗苗说自己得知这个消息时“特别高兴”。作为班上的第一名,她最终争取到了免学费的机会。
“要是我能免学费,就能省下点钱帮哥哥。”田苗苗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使劲将头低下去,不让记者看到她的脸,“哥哥上不了学,我心里难受。”
但是,学费免了,她还有很多钱要交。“学校一顿饭3块钱,车费一天1块……书费80,本费还要十几块钱……“田苗苗转着眼珠计算着自己上学的开销,这些并不算高的费用,在她心里则是一个个沉甸甸的数字。
“他以后会恨我们”
母亲说,他从没有怪过父母,“但我们知道,他以后一定会恨的,我们不会怪他。”
说起女儿在学校的成绩,母亲凌凤霞显得十分欣慰,但提起儿子田新宇,她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下来。沉默了一会,凌凤霞说,家里的收入确实供不起两个孩子同时读书。
凌凤霞介绍,老家在河北农村,田文龙的父亲田勇原本是一名矿工,然而上世纪90年代的一场矿难却差点让他丧命。作为那次矿难惟一的幸存者,他完全丧失了劳动能力,所有的重体力活全部落在了凌凤霞一人身上。
1998年,在农村“实在活不下去了”,田勇向亲戚朋友筹借到几千元钱,带着妻子和4岁的女儿来到了北京。由于身体条件加上文化水平的限制,田勇要找份工作格外困难。轻活找不到,重活又干不了,夫妻俩最终在海淀五孔桥附近找到了一处临街的平房,用不多的资金开起了一间小食品店,靠出售饮料和方便面生活。
此时,10岁的田新宇正在老家的小学念书,他和已经70多岁的爷爷相依为命。
2001年,田苗苗在北京上学了,田新宇说,从那时起他感到父母从北京寄回来的钱突然少了很多,他也常常因此几个月交不上学费。
“爸妈从没在电话里提起过(他们的情况),只是有两次村里人说妈妈有存款,攒了钱,妈妈哭了,特别委屈。”田新宇知道,“肯定是(经济)出了问题”,他说,从那时起他就开始考虑不再上学了,可是总也下不了决心。
2003年放寒假的时候,凌凤霞接到儿子从承德打来的一个电话,“妈,我不上学了……”凌凤霞已经记不得那次讲话的其他内容,只记得孩子和她在电话里对着哭成一团。就这样,田新宇结束了自己5年半的学业,来到了北京。
“在我们那儿,家庭条件稍好一点的就能读到初中,上高中的也不少。”凌凤霞觉得自己特别亏欠田新宇,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都是由于“自己没能耐”。
“田新宇从没说过他恨我们,但我们知道,他以后一定会恨的,我们不会怪他。”凌凤霞说,田新宇特别体谅家里,自从他来了之后,像搬货、拉货这样的活他常常抢着干,晚上,就睡在屋里架在半空中的木板上。
田新宇家租住的房子只有不到10个平方米,分成里外两间。外间是他们的“星辰食品店”,放着各种货品,包括饮料、香烟和方便面;里间不到4平方米的小屋是4个人的客厅兼饭厅兼书房兼卧室,一张床占了屋子的大半,床的上方还搭着一块薄薄的木板,这就是田新宇的单人床。对于这个已经一米七五的小男子汉而言,这张床几乎无法让他伸直身体。
“别让人知道我多大”
因为个头儿大,田文龙谎称18岁在餐馆打黑工。他恳求记者不要去那家餐馆,以免别人知道他的真实年龄。
一个月前,田新宇搬出了这间小屋,因为他找到了一份工作---在餐馆帮忙。由于个头儿大,餐馆老板答应暂时接收他,而不再追究他没有身份证的问题。
田新宇说,去找工作时他没有告诉父母,自己总待在家里,也帮不了父母多少忙,还不如出去挣钱。
他问过几家店,可由于年龄太小,没有人敢要他。后来,田新宇谎称自己已经18岁,对方才同意试用他。
田文龙说,他把找到工作的事告诉父母的时候,父母都没有说话。“我至少能挣出饭钱。家里就能供妹妹读书了。”
现在,田新宇每天上午11点到下午2点负责送外卖,下午6点到凌晨则在后厨帮忙,其余不值班的时间他会回家看看,晚上则睡在餐馆。
记者要求和他一起去餐馆看看,但田新宇却恳求记者别去。他说,这个工作得来不易,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年龄的秘密。
现在,田新宇几乎不再提起上学的事。偶尔,他也会向母亲提起自己想去学一些技术,但母亲总是不说话。后来,他也就不提了。他说,除了家庭困难,恐怕凭自己现有的文化水平也很难听懂讲课。
为了接受采访,他以“家里有急事”为由向餐馆请假,匆忙赶了回来。在接受采访时,他还一直喘着粗气和流汗。对于自己的未来,他的回答总是“不知道”,或是沉默。
母亲说,和过去相比,田新宇的话少多了。
7点多钟,15岁的田新宇擦了擦汗,又向餐馆的方向匆匆走去。
他的身旁有大厦、有绿树,还有熙熙攘攘来往的车辆。
对话
我也想读书
新京报:来北京一年多,你感触最大的是什么?
田新宇(后面简称“田”):是不能上学,要去饭店送菜。
新京报:那你是喜欢上学还是去上班呢?
田:上学。上班是大人的事,我还小。
新京报:你现在年龄还小,去饭店打黑工你害怕吗?
田:不怕,我要赚钱。
新京报:赚钱干什么呢?
田:给我妹妹读书交学费,她读书好。省下的钱还能给家里,家里吃饭也要钱。
新京报:你赚钱给你妹妹读书,你愿意吗?
田:愿意,但我不甘心。我也想读书,我不想一辈子在饭店里当个服务员,钱太少了。
新京报:以后最想做什么工作?
田:想学门手艺,最好是能学修车。
新京报:你最喜欢做什么?
田:以前在老家,我最喜欢和小伙伴们玩篮球。
新京报:在北京还玩吗?
田:要上班,没时间,也没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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