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翎(左)是中共不予「改正」的「右派」,一直飄泊海外,終身不能歸國。(圖片來源:鐵流提供)
題記:而今70後出生的人,誰也不知這個人了?可在上世紀五十年代,這個人民大學新聞系的女生,卻是個才貌雙全的倩女,紅過今日的一流影星。就因為她把美國記者安娜・路易絲所寫的,揭露蘇聯黑幕的《秘密報告》在大學中傳播,而惹惱了老毛,欽定她為「極右份子」,也是中共至今不給予「改正」的「右派」。一直飄泊海外,終身不讓其歸國……
當林希翎難友從法國巴黎打來電話:鐵流呀,我快死了,好想把骨灰埋葬在故土喲,可不行呀!他們不要我回國,你們在國內能不能幫我呼籲一下?
我沉默,我無語,我向誰呼籲去?哪裡有管道啊!報紙不登,電臺不播,權者不理,官者不問,可我怕傷害她最後一絲情感,不迭地說:我們呼籲,我們呼籲……
塵海茫茫,到處是一遍瑟瑟無情的冷風。
突然一天收到朋友唁電:中國最後一位沒有改正著名右派、英勇的民主前驅、新五四——五一九運動傑出的戰士、毛澤東欽定的1957學生右派領袖、旅法華人林希翎女士於2009 年 9 月 21 日北京時間15時在法國Saint Camille醫院去世,享年74歲。據林希翎的兒子講,是血癌和氣管方面的疾病最終奪去了她的生命。
我半天無語,久久地望著電腦屏幕,想著當年「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的林希翎,她的講演氣貫長虹,擲地有聲,曾是一代人的偶像,而今「零落成泥輾著塵」,不但香不如故,連把骨灰葬在家山的權利也沒有。
《百科全書》上是這樣介紹她的:
林希翎(1935~2009),原名程海果,1935年出生,浙江溫嶺人。1949年考入溫嶺中學高中部。同年夏參加了解放軍第二十五軍,曾任師文工隊員。五十年代前期轉業到中國人民大學法律系學習。曾被當時擔任共青團中央書記的胡耀邦譽為「最勇敢最有才華的女青年」。可是她卻「不守本分」,從當時文壇幾個「熱點人物」林默涵、李希凡和藍翎三人姓名中各取一字,合成「林希翎」三字,為筆名,發表了一系列文學論文,引起爭論並受到批評,她不服,進行反駁。
1957年開始「大鳴大放」時,她在人民大學和北京大學連續發表了幾次「驚世駭俗」的演說,從而「一鳴驚人」,一度被譽為「勇敢的化身」、「帶刺的玫瑰」。隨之而來的反右運動中,她遭到全面批判,成了「學生大右派」、「反黨急先鋒」和「戴著天使面具的魔鬼」等等。
由於她「頑固抗拒」,被毛欽定為「極右份子」,列為所謂「六大右派」之一(其他五人是章伯均、章乃器、羅隆基、儲安平、彭文應),開除學籍,留校監督勞動改造,時身體孱弱,有嚴重的氣喘病,天氣一冷便苦不堪言。文革時期又被作為「反革命」逮捕判刑入獄。其本人從此在社會生活和新聞媒介中完全消失。直至1973年才出獄。
1983年,當林希翎獲准合家定居香港時,西方世界為之一震,彷彿是一件稀世古董的「出口」,在西方掀起了一股「林希翎熱」,法國、美國都爭相向她伸出了手,臺灣也向她發出了邀請。她與丈夫離了婚,便帶著兩個孩子到了法國,進了法國社會科學院高等研究院,任法國「中國和平統一促進會」顧問。
2002年9月26日朱鎔基總理訪法,林以旅法華僑華人代表身份受到接見並在《歐洲時報》發表祝詞以賀朱鎔基總理訪法圓滿成功。
林希翎,她愛這個國家,而這個國家不愛她。我們何嘗又不是這樣呢?雖然「改正」了,可工資一分不補,幾十年受苦、受累、受壓、受凌,不說賠索,連一句歉意的話也沒有。倒應了六十年那首歌的歌詞,「不能把生命當糞土」,可我們五十多萬右派的生命就是糞工!
附林希翎生平介紹:
林希翎父親程逸品,原是東北流亡學生,母親林靜枝,浙江溫嶺人,15歲隨兄長到上海闖蕩,在抗日救亡活動中結識程逸品並結婚。抗戰爆發後,林希翎隨父母移居溫嶺外婆家,父親在稅務局任職,1948年棄家出走,她隨母留居溫嶺。1949年考入溫嶺中學高中部,同年秋參軍,在解放軍第二十五軍曾任師文工隊員。1953年由部隊保送入中國人民大學法律系學習。
她於1955年寫就《試論巴爾扎克和托爾斯泰的世界觀和創作》一文,投寄《文藝報》。文中不僅批評胡風的文藝觀點,還涉及當時中宣部文藝處處長林默涵以及因批評俞平伯《紅樓夢研究》備受毛澤東青睞而名噪一時的李希凡、藍翎等人的學術觀點。《文藝報》編者徵得林默涵同意,準備發表,同時轉達林默涵的意見,建議刪除其中涉及他們三人的部分內容。程海果對此雖無異議,卻當即決定從林默涵、李希凡、藍翎三人的姓名或筆名中各取一字,即以「林希翎」作為自己的筆名。顯而易見,其目的是給本文刻下一個印記,意在表明此文原本也是針對這三位當時頗有影響的人物的論點而寫的。不料此文刊出後竟遭受《中國青年報》無端攻擊,刊發題為《靈魂深處長著的膿瘡——記青年作家林希翎》的署名文章,並配發醜化其形象的漫畫。為此,林希翎寫出《一個青年公民的控訴書》,發送新聞單位和有關領導,得到人民大學校長吳玉章和共青團中央書記胡耀邦的肯定與支持,被胡耀邦譽為「最勇敢最有才華的女青年」。其實當時也就有讀者投書《中國青年報》,為林希翎鳴不平。在胡耀邦、吳玉章關注下,《中國青年報》終於以編輯部名義公開檢討,稱所登文章失實,向林希翎道歉,承認錯誤。《中國青年報》還在頭版顯著位置刊登讀者來信《批評應該實事求是與人為善》,於是林希翎從此出名。
1957年開始「大鳴大放」時,林希翎是活躍人物,從5月23日至6月13日,在北大、人大演講6次,就民主、法制、胡風案等問題發表尖銳意見,更是驚世駭俗,一鳴驚人,道出人民的心聲,受到群眾歡迎,一時成為「勇敢的化身」,同時也為極左派所嫉恨。隨之而來的反右運動中,她遭到全面批判,成了「學生大右派」、「反黨急先鋒」,被誣為「戴著天使面具的魔鬼」,被《人民日報》點名,並由毛澤東親自指定,同北大知名右派學生譚天榮一樣,受到「開除學籍,留校監督勞動,當反面教員」的特殊處分。僅在北京,因林希翎受牽連人數便多達170餘人,其中包括胡耀邦秘書曹志雄、吳玉章外孫蘭其邦、謝覺哉秘書吉士林以及解放初期曾任葉劍英秘書、時任中共中央秘書室負責人因而先後三次接待過林希翎上訪並將她的意見整理上報的王文等等;在全國各地受其牽連者則不計其數。因林希翎留校監督勞動時仍無「悔改表現」,時任公安部長的羅瑞卿根據劉少奇指示,親自策劃運作,於1958年7月21日半夜將其秘密綁架,投入監獄。開始還製造了一個純屬捏造的所謂「毆打監督她的學生宋津生」的口實,宣布對她只是拘留五天,又以「態度不好」改為十五天,最後則以「反革命罪」宣布逮捕,隨後判處十五年徒刑,而且把她的老母親抓來開萬人大會批鬥毒打。林希翎在北京草嵐子監獄第8年,上腳鐐手銬達半年之久;第11年,即1969年,林彪下了1號通令,她又被押送金華勞改農場繼續服刑。
毛澤東於1973年向時為北京市委書記的吳德問起林「在哪裡工作,好不好」,經吳德瞭解後才知道早已判刑入獄。毛澤東指示:立即釋放,安排工作。於是,林希翎又莫名其妙地被宣布「提前釋放」,安排在金華武義農機廠當工人,於38歲時與同廠職工樓洪鐘結婚。1975年,鄧小平復出主持工作,林希翎上訪,被警察遣返。1979年,林希翎向鄧小平上書申訴,同年秋召開第四次全國文藝工作者代表大會,特邀林希翎參加。隨後林希翎一度調人民文學出版社任特約編輯。不久又被清出北京,回金華文聯。
當幾乎所有的右派都經複查確認當年屬於「錯劃」而得以「改正」時,林希翎的平反卻阻力重重。雖然一貫關心林希翎的胡耀邦先後作了三次批示,明確表示「改正有利」,但正如一位人大副校長對林希翎所說:「他的批示對你有害」,「你要不找胡耀邦,問題倒可以解決,你找了他就麻煩了。」這是因為當時黨的高層中所謂「改革派」與「凡是派」的鬥爭正處於白熱化狀態,胡耀邦是一個焦點人物;在這樣的背景下,林希翎的案子變成了一個敏感問題,蜚短流長,不脛而走。胡耀邦終於不能再過問林希翎的案件,再加上鄧小平仍然堅持反右的「正確性」與「必要性」,這就必然要留下「樣板」:於是,中國的政治鬥爭的「需要」,再一次選中了林希翎,讓她充當右派典型。1979年7月,人民大學黨委對林希翎右派案作出複查結論:「不予改正」;北京市人民法院同樣駁回林希翎上訴,維持原判。她至死仍是不予改正的「六大右派」之一,從此在大陸中國社會生活中完全消失,她的名字更不會出現於中國主流媒介。
1984年,當林希翎獲准合家定居香港時,西方世界為之一震,海外僑胞也認為這是鄧小平領導的中共黨中央的一種嶄新的政治風度,一種出於自信的表現。彷彿是一件稀世古董的「出口」,在西方掀起了一股「林希翎熱」,法國、美國都爭相向她伸出了手,臺灣也向她發出了邀請。她與丈夫離了婚,便帶著兩個孩子到了法國,進了法國社會科學院高等研究院,任研究員,又任法國「中國和平統一促進會」顧問。
1990年林希翎赴美探親期間遇車禍受重傷,回法國後辭職,從此便靠退休金和法國政府的無業者社會福利金、殘廢金維持生活。儘管她極想下決心再不過問政治,卻也始終不能忘懷祖國和人民。2002年9月26日中共總理朱鎔基訪法,林以旅法華僑華人代表身份受到接見並在《歐洲時報》發表祝詞,祝賀朱鎔基訪法圓滿成功。2009年3月26日,林希翎在醫院加護病房輾轉於病榻中,還應國內若干好友之邀,「為紀念胡耀邦同志逝世二十週年,草撰一聯,敬作遙祭」,寫道:「他的八無與八有——無私無愁無怨無悔,無辜無奈無仇無敵。有心有肺有情有義,有肩有骨有膽有識。」她盼望終能落葉歸根,而她的「祖國」卻最終也沒有能夠向她敞開「溫暖的懷抱」!
「往事微痕」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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