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王安石撰《相鶴經》,除了描述仙鶴之珍貴,亦說明與鶴之差別。(圖片來源:Adobe Stock)
先前藉由知名政治人物王安石的記載,為各位介紹了仙鶴與鶴的最大差別,此文換來談談鶴。因為鶴的鳴聲高亢,而且能與人互動,因此許多高人雅士都喜歡馴養他們。提及鶴,想必許多人都聯想到與「梅妻鶴子」這一成語相關的林逋(林和靖)或愛鶴的東晉僧人支道林等高人隱士。
不過,為何眾多高人仙人義士,喜愛鶴或會以鶴來自許呢?其實,因為鶴不只擁有凌霄之姿,還具有不做他人玩物的傲氣,因此面對已經成為了孤傲與自由的象徵的鶴,可不單單東晉高僧支道林十分欣賞,想必自詡不同世俗之人的高人均非常珍視它。
高僧支道林特別地喜歡鶴,他住在浙江東部的峁山時,有人送了他一對小鶴。小鶴慢慢長大了,羽翼豐滿,就想要起飛離開。支道林捨不得他們走,於是剪斷了鶴翅膀上的羽根。
兩隻鶴努力地張開雙翼,卻再也飛不起來了!他們回頭看著自己的翅膀,又垂下頭來,那表情看上去就像人沮喪的模樣。支道林慨歎道:「既然生來就有翱翔天空的姿態,怎會甘心被人當做娛樂感官的玩物呢!」於是照料它們,等羽毛重新長出來,便放它們飛走了
接下來,就為各位介紹古籍上與鶴相關的諸多記載。
《詩經・小雅・鶴鳴》曰:「鶴,鳴於九皋,聲聞於野。」《世說新語・言語》載:「支公好鶴,住剡東峁山。有人遺其雙鶴,少時翅長欲飛,支意惜之,乃鎩其翮。鶴軒翥不復能飛,乃反顧翅垂頭,視之如有懊喪意。林曰:『既有凌霄之姿,何肯為人作耳目近玩!』養令翮成,置使飛去。」
《世說新語・言語》這一段話,說的恰恰是支道林懂鶴,故對鶴甚是珍惜:支道林明白鶴生來本該翱翔於天際,哪裡會甘心當人的寵物被眷養玩耍!因此,經過一段時間調養,待鶴的羽毛重新長出來,就讓飛走了。
唐朝詩人劉禹錫是一個才華洋溢、性格豪邁之人,他很年輕就考上了進士,跟韓愈、柳宗元這些優秀的朋友們一起改革朝政,結果觸怒了軍閥與貪腐官員,被貶謫到遠方,展開了長達二十年的流離生涯。
他也在〈鶴歎〉一詩中,以鶴來比喻自己:
丹頂宜承日,霜翎不染泥。愛池能久立,看月未成棲。
一院春草長,三山歸路迷。主人朝謁早,貪養汝南雞。
這首詩的主要意思是:
鶴頭上的的丹頂向上承接著太陽啊,它雪白的羽毛不染一點的污泥,可是卻被主人丟在了院子裡。春草都生好長了,主人還找不到回家的路。這高雅的鶴就喜歡那清淨的水,所以能長久地站在水池中。它總是仰頭望著月亮,一直到深夜也不休息。主人早早就上朝了,所以就喜歡那能高聲啼鳴,天沒亮就喚醒他朝謁君王的汝南雞。
政治改革失敗後,劉禹錫被貶謫到連州擔任刺史。他馱著行李還沒到達連州呢,路上就又收到詔令,改發派為朗州司馬。在朗州司馬任內他寫下了這首膾炙人口的詩〈秋詞〉: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這詩的意思是:自古以來,騷人墨客一遇到秋天就悲嘆寂寞蕭條,我卻認為秋天遠遠要比春天還好。你看那秋高氣爽的晴日裡,一隻仙鶴推開了雲朵衝天而上,我的詩情當時被引發了,也直飛到遼遠深青的雲外九霄。
劉禹錫被貶謫九年後詔還京師,又因為寫詩表達對權貴的不滿,再次被發落到連州當刺史。後來改任蘇州、汝州、同州刺史。一直到了晚年才回到洛陽,擔任太子賓客,人稱劉賓客。
鶴,多像劉禹錫的自我寫照,那層層雲朵又怎麼能擋得住他呢?能夠翱翔天際,和朝陽相接,讓頭頂的丹冠閃閃發亮!還有什麼可遺憾的呢?
北宋隱逸詩人林逋。北山寒嚴畫林和靖圖。(圖片來源:公有領域)
宋朝時候,有一個隱逸詩人名叫林逋,世稱林和靖,又稱林靖。
他有著很好的學問,卻不願當官。《宋史・卷四五七》中即有載:「少孤,力學,不為章句。性恬淡好古,弗趨榮利,家貧衣食不足,晏如也。初放遊江、淮間,久之歸杭州,結廬西湖之孤山,二十年足不及城市。」
林逋隱居於杭州西湖孤山這個地方時,縱然沒有妻子與孩子,卻不改其興致。他說:「我的志向不是成家立業,也不在富貴功名,我只覺得青山綠水能跟我性情相投呀!」
宋人沈括《夢溪筆談・人事二》有載:「林逋隱居杭州孤山,常畜兩鶴,縱之則飛入雲霄,盤旋久之,復入籠中。逋常泛小艇,遊西湖諸寺。有客至逋所居,則一童子出應門,延客坐,為開籠縱鶴。良久,逋必棹小船而歸。蓋嘗以鶴飛為驗也。」
這段記載的大意是:在自家園子種了三百株梅樹的林逋,還養了兩隻鶴,兩隻鶴跟林逋志趣相投,每一次被放出去就直衝雲霄,但是盤旋盡興後,又會自動回籠子裡休息。林逋時常喜歡划著小船拜訪西湖邊的寺院,跟那裡的僧人們聊天。有一回家裡來了客人,剛好林逋又出門了,小書僮就把籠子打開,把鶴放到天上去,過一會兒,收到訊息的林逋就回來了。
林逋每次寫完詩就順手丟掉,從沒想要顯揚自己的才華。死的時候只用一方端硯和一支玉簪做陪葬。他的性格就跟梅花一樣清雅,像鶴一樣的自由孤傲,人們都說:「林先生是娶了清雅的梅花做妻子,養育了仙鶴做兒子呢。」「梅妻鶴子」「妻梅子鶴」「梅鶴因緣」這樣的話語從此傳開了。
根據明代張岱《西湖夢尋・卷三・孤山》記載:林逋在臨終時,留下了絕句,曰:「湖外青山對結廬,墳前修竹亦蕭疏。茂陵他日求遺稿,猶喜曾無封禪書。」
雖然,提示名利的汝南雞總是受到世人喜愛的,但要日日忙碌、晨起逢迎。那麼,潔身自愛的白鶴呢?雖然非常逍遙,卻又難免孤單。因此,還不如吐故納新,用力脫去舊時的毛羽,滌清俗念,成為永不染泥塵的仙鶴,翩飛雲朵之間,永遠快樂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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