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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摧的小提琴 我的三個愛好文藝的哥們(圖)

 2022-04-25 19:30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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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期間,中共樣板戲《紅燈記》表演。
文革期間,中共樣板戲《紅燈記》表演。(網絡圖片)

1971年,革命「樣板戲」方興未艾。那年夏天,中央文化部的樣板團來呼和浩特巡迴演出,說是演出,其實是來內蒙古避暑。那些天,呼和浩特群英薈萃、高手雲集,新城賓館住滿了這些天之驕子:錢浩亮、劉長瑜、童祥苓、袁世海、沈金波、李麗芳無一遺漏。每天都有人靜候在新城賓館的大門外,希圖一睹這些演員的風采。

一天下午,樣板團在烏蘭恰特進行熱身演出。那天的演出並不對外售票,內部票發給內蒙古及呼市黨政機關的頭頭腦腦及文化部門的要員。

那天,我的三個哥們在街上閒逛,路過烏蘭恰特,看到門口人頭攢動,一打聽才知道,樣板團要進行匯報演出。我的這幾個哥們都才智過人,見到這種機會豈肯罷休?他們張羅了半天也沒有搞到一張票,靈機一動,轉到後門,看到一些人正在搬運道具,於是一起上手給人家幫忙。他們也張羅著抬道具、搬衣箱、扛架子鼓,隨著那些工人混進了後臺。他們一放下東西就跳下舞臺,混入了觀眾的隊伍,並坐在了第一排上。第一排是給有頭臉的人預備的,沒人敢去那裡驗票。第一排又常常坐不滿,他們幾個「黑五類」子弟終於如願以償。

那天的演出整整進行了兩個多小時,主要節目是交響樂伴奏的革命「樣板戲」片段,拉大幕的竟然是內蒙古京劇團的名角李小春。我這幾個哥們都是小提琴愛好者,或稱業餘演奏家。他們都已拉琴多年,就是苦於買不到一把好琴,也無錢去買好琴,他們人生之夢就是能擁有一把好琴。那天,樂師們的小提琴伴奏餘音繞梁,三日不絕,讓他們終生難忘。田林爬到樂池的邊上,想看看究竟是什麼琴能發出這樣優美的聲音,但立刻被文化局的一位官員給呼喝走了。

演出結束後,觀眾退席,演員、音樂家都朝後臺湧去,唯有我的這幾位哥們念念不忘人家的那幾把小提琴。他們爬在樂池邊,向下面張望,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靠在譜架旁那幾把小提琴,眼睛都快冒出火來。為何樂團的人離場不拿樂器?原來,他們是去吃晚飯,晚飯後還要繼續演出。

田林是個膽大包天的人,不知道哪裡來的那麼大的勇氣。說時遲那時快,他一個魚躍就翻身跳進樂池,撿起兩把提琴朝上遞給了老嚴及小蒙,隨之,他又一個鷂子翻身,蹦出了樂池。三個人,兩個人夾琴,一個人掩護,隨著人流湧出了烏蘭恰特的大門。

那天的陽光格外燦爛,他們喜悅的心情也難以言表,他們一出門便直奔田林家而去。一進田林家,他們就關門閉戶,窗簾也遮掩得嚴嚴實實,在琴碼上夾上消音器後就開始演奏。劉林拉的「梁祝」前幾分鐘還是自己的聲音,沒有片刻,指尖便湧流出盛中國的聲音。樂聲淒婉動人、催人淚下,老嚴那天的狀態也非常好,配合得天衣無縫。

烏蘭恰特當晚的演出中止。因為丟琴,樣板團一片悲摧的氣氛。內蒙古公安局急電公安部;樣板團也急電革命旗手江青。據說那天江青同志氣急敗壞,責令公安部必須在十天之內破案。江青認為:這起盜竊案件不是一般的刑事案件,是有預謀有組織地破壞革命「樣板戲」。樣板團來內蒙古是非常保密的,只有極少數人知道,此事背後有黑手,肯定和北京的走資派子弟有關,是可忍孰不可忍!

話說我的這三位哥們和一個姓尤的同學過從甚密,那個姓尤的哥們也喜歡拉小提琴,也苦於無好琴可拉。那位姓尤的哥們心胸狹小、嫉妒心極強,他們三位無事時常去老尤家閒坐,一天不知道何故,竟然走嘴,說破此事。

又過了兩年,老尤搞了一個對象,對人家窮追不捨。但是好景不長,那個女孩發現老尤為人鄙吝,於是有意識地開始疏遠。那時,田林也漸漸地喜歡上了那個女孩,那個女孩也傾心於田林。一天,田林把她約到人民公園裡小坐,事不湊巧,那天老尤也去公園散心,看到那個女孩正倒在田林懷中,氣得火冒三丈,從此與田林反目為仇、勢不兩立。

一天,老尤與在聯防隊當協警的吳大腦袋說起此事,非常激憤。吳大腦袋說,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不報不行,於是吳大腦袋問清事情的原委後,立即向呼和浩特公安局報案。次日,我的三位哥們便鋃鐺入獄。

據老嚴講,他們一被收押,即按政治犯處置,腳鐐子、手銬子同時被戴上。頭兩個月戴的還是背銬,因為銬子緊,手腕子上摩擦的都是血。他們每天都要被刑訊逼供,追問他們的幕後主使人是誰?他們說不出,就被毒打。審了好幾個月,他們仍然說不出幕後主使人,就連妄圖破壞革命「樣板戲」都不承認,因此倍受摧殘。

後來,田林因係破壞革命「樣板戲」主犯被判處10年有期徒刑;老嚴係從犯,被判處8年有期徒刑。小蒙那時因為正要結婚,無法接受突然來的變故,天天在獄中哭泣。田林與老嚴串通,共同為他攬事,小蒙才得以無罪釋放。

據說,中央樣板團在拿回那兩把小提琴時,發現沒有絲毫的損壞,反而音色更佳,這是因為我的幾位哥們兩年來晝夜練琴所致。中央樣板團發函建議對這幾個年輕人從輕處理,理由是,他們偷琴的目的完全是出於愛好,因為同時放置在一起的其他貴重物品並未拿。但由於有公安部及江青的指示,內蒙古不敢輕判。

判刑後,他們就去流連溝煤礦下井挖煤,其中的慘狀自不待言。

那次從各監獄抽來的一共有十幾人,被捕前大多是文藝團體的成員。其中有巴盟歌舞團、伊盟歌舞團、烏盟歌舞團、包頭歌舞團的專業演員。內蒙古電視文工團的劉國民、還有後來成為電影大師的老雲及當代作家老康也混跡其中。

聽老嚴說,劉國民係北京知青,在內蒙古電視文工團拉手風琴。那是個聰明絕頂的人,因為惡毒攻擊革命「樣板戲」而入獄。老劉曾對同事說,我怎麼越看那個阿慶嫂,越像個偷人貨?他還說,沙奶奶又不是地主?咋能養活得起那麼多傷病員?又說,李玉和才三十多歲,怎麼不娶老婆?

小雲是因為偷車開,慌亂之中撞在了樹上,腦袋在方向盤上留下了血跡。他不該去內蒙古醫院療傷,應該找個小診所看看,結果自投落網。

老康的罪過,其實完全是由於淘氣。一天他在宿舍裡用油畫顏料給自己畫了一張委任狀,簽署委任狀的是蔣先生,委任他為「華北地區反共救國軍總司令」。同學們看得好奇,傳來傳去傳到了老師手裡,於是便真的按反革命分子處理了。

林彪事件給了中央反思的機會,後來也就兩三年時間,我的這幾個哥們就被釋放了,並且都回原單位上班,政治犯的帽子也被摘掉了。

田林被釋放後回農機廠上班,後來他又經人介紹調到內蒙古體委工作。臨走的那天,廠長對他說:「你的檔案裡怎麼會有那麼多東西?足有一尺厚。如果這樣,你到了新單位咋能抬得起頭?他媽的,我都拿出來給你燒了。現在你的檔案只有薄薄的幾頁了,從此你的歷史就像一張白紙,去那好好幹吧!」田林感動得熱淚盈眶,後來他才知道,這位廠長也挨了一輩子的整,在文革中九死一生。

(原文有刪節,僅代表作者個人的觀點和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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