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策馬飛奔突然勒馬,致周恩來馬驚被摔,右臂終身不能伸直。(網絡圖片)
周恩來對江青的吸引力
一九三九年七月十日,周恩來到毛的窯洞談工作,毛請周代他到中央黨校演講,在家悶得發慌的江青一定要跟著同去。因延河漲水不能開車,於是騎馬而行。小路狹窄,江青策馬在前飛奔,周恩來緊緊跟上,不料江青忽然勒馬一個亮相,周的馬驟然受驚,後腿直立,將周摔下馬背。撞在石崖上,造成右肘小臂下端粉碎性骨折。
騎術精湛的周恩來,怎麼會摔得如此狼狽?文革後有人追溯這段往事,把它解釋成江青對周心懷怨望,故意使出手段給他一個下馬威。其實不確。江青剛入毛的帷帳,毫無根基,連窩都沒待熱,豈敢向堂堂的周副主席故意使手段?何況她對周恩來的通情達理、君子之風十分信賴、敬重乃至傾慕,若說是心懷什麼「願望」還差不多,哪有一點「怨」的影子?往最壞處說,她也只不過是想抖一抖御馬的功夫,展現一下矯健的身手和勃勃英姿,給周恩來一個美好的印象,原因還是出於一種愛慕的心理。
江青當時才二十五歲,久經情場風波,最後嫁了個比她大二十一歲的毛澤東,雖說二人戀愛也完全自願無一絲勉強,還衝破重重阻力與世俗偏見,畢竟帶有青春與權利結合的影子。如果毛澤東不是中國共產黨的第一人,很難想像她會愛上這個滿嘴濃重湖南農村口音、滿頭油漬的長髮、脾氣火暴、抽菸、喫茶葉、嗜好辣椒和肥肉的南方土包子。周恩來生於南方而成長於北方,比江青大十六歲,曾赴東洋、西歐,到過蘇聯……對生長於北方、個性開放好幻想、喜歡讀外國小說、從事文壇工作出身的江青有很大的吸引力。就像前章討論過的,作為一位公眾情人,周恩來理所當然地是江青愛慕的對象。
第一次「示愛」人仰馬翻
只是,她的第一次「示愛」——說得重一點是調情,說輕一點叫「示好」,就鬧得人仰馬翻,傷筋動骨,實在晦氣。這應該是一種預示,在詭譎多變的中國政壇上,這樣的非分之情將帶來怎樣慘痛和震撼!周恩來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右臂終身不能伸直,也使不上力,等於廢了半隻手。
待衛士們趕到,他已經從摔倒的地方自己爬起來,痛得臉色蒼白,冷汗直冒,鮮血浸透了衣服,但一句責備的話都沒有。倒是毛澤東事後大發雷霆,吼道:「你是什麼東西?你一百個江青也不抵我一個周恩來!」對江青惹的禍極為惱火,因為他痛惜在國共關係中舉足輕重的周恩來的受傷,倒不是怕江青敢紅杏出牆。文革後期,江青對周恩來的怨望(真正的「怨望」)日深,力圖倒周,指使御用寫作班子在報上撰文批判「魯國的宰相」孔丘,故意在孔的形象上加了「端起胳膊」四個字,以影射周的彎臂。而那彎臂,實是當年因愛而造成!
周恩來的一生,一般人只知道他的臂傷是戰爭年代不慎落馬所致。江青倒臺後,才有一些加憶文章道出其中原委,江青要與周比試騎術:「周副主席,咱倆看誰騎得快!」結果周的馬受驚,摔了下來。再後來的文章,又忽而將「比試騎術」一節刪掉了,只說江青策馬飛奔突然勒馬,致周恩來馬驚被摔。還有些文章欲蓋彌彰,說「比馬」根本就是瞎扯,沒有的事。
據知,所有關於中共「黨和國家領導人」的出版物,都要報經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或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審閱」,顯然,審閱機終於道出了這一故事中的調情味道,覺得有損於總理的形象。
江青希望毛澤東向周恩來學習
但我們仍可從被刪剩的部分,判斷出確曾因「比馬」而摔傷:江青策馬飛奔,如果周恩來不也策馬緊緊跟上,怎麼因前面突然勒馬而受驚?周摔下馬,扶著粉碎性骨折的右臂站起來,衛士們才匆匆趕上,可見他們都遠遠地落在後面,只有周、江二馬當先地在前衝,如果不是比馬,衛士們怎可不緊隨其後?男女之間的比試騎馬,本來沒有什麼,還可以看做是發揚革命的樂觀主義和浪漫主義,若不出意外,大家(包括毛澤東)大可以一笑了之。只是後來江青名聲太臭,倘若讓愛憎分明的老百姓知道,她和周恩來竟然這樣玩過,怎麼說得清楚?
曾大量採訪毛澤東身邊工作人員的作家權延赤記述,在延安「江青喜歡接近周恩來,當年的衛士們都知道這個情況。」毛的衛士長李銀橋說,江青很傾慕周恩來,常不避嫌地對身邊人員說,周性情好,謙恭有禮,風度翩翩。她還希望毛澤東向周學習,改掉粗魯的農民本性,惹得毛大為光火。
在江青居蘇養病時擔任翻譯的俄國女子卡爾圖諾娃,曾撰回憶錄《我給江青當翻譯》,也談到江青傾慕周恩來的印象:「有一天江青莫名其妙到問我,想不想見見周恩來。我當然想,有誰會放過這麼難得的機會?第二天周要來吃午飯,江青請我也按時來。我準時到了,可是周恩來已經走了,他的日程安排滿了。」然後「那一次江青動情地也談了周恩來的許多往事。」
需要重申的是,江青和周恩來的關係,僅只限於暗戀,而且是江青單方面的傾慕,而且這種感情實在稱不上過分。江青自嫁毛澤東以後,至少在文革以前沒有過感情上的越軌記錄——諒她也不敢。
周恩來是積極的文革派
文化大革命,是毛澤東決策並親自發動的。一開始,周恩來並不知道這是一場什麼性質、矛頭對準誰、搞成什麼規模、時間多久的運動。他只知道毛主席說的就要照辦,鄧小平時代批判「凡是派」,其實最大的「凡是派」就是周恩來。及至毛澤東《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張大字報》發表,他還不曉得到底是指誰「何其毒也」,揣揣不安地去探毛的口氣,聽說不是自己,這才放心大膽地投入革命洪流,協同毛派力量推波助瀾。文革過來的人都記得,當時人們心裡很清楚,這幾個是「毛主席司令部的人」,是絕不能炮轟和揪鬥的,他們是林彪、周恩來、陳伯達、康生、江青。這種印象的形成,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凡在文革初期貼大字報炮轟過周恩來的紅衛兵、造反派,當即都受到「上面」授意的有組織的反擊、圍攻和批鬥,事後必遭嚴厲的處罰、關押、勞改、判決直至槍決。炮轟周恩來和炮轟林彪、江青一樣,其他諸位「毛主席司令部的人」都會集體出場表態,厲聲申訴,威逼利誘,迫使對方就範。唯一的區別,文革結束後所有參加炮轟受到迫害的人都被不同程度地平反,只有反對過周恩來的人永遠無可赦其罪。
文革的首要目的是倒劉,並清除劉在黨政系統的勢力。目標一定,「毛主席司令部的人」傾巢而動,共同完成這場戰役。除了副統帥林彪很少露面,幾乎只跟隨毛澤東出場外,其餘如周、陳、康、江以及中央文革小組的「爬蟲們」,到處看大字報,視察、演說、計畫、接見、會談、表態、勸慰、阻攔、發布指令拉一派打一派……為文革依照毛的意圖朝縱深發展竭盡全力。有人說周恩來沒有參與政治迫害,他所做的都是保護別人。這是不符合歷史事實的。
周恩來「誓死捍衛江青同志」
中共中央「四人幫專案組」在蒐集罪證時,也發現文革冤案中幾乎所有的逮捕令,都是由周恩來簽署的,包括逮捕前面說到的他的養女孫維世。另外,所謂「共和國最大冤案」的受害人劉少奇,以「叛徒、內奸、工賊」的身份被永遠開除黨籍的文件,也是由周親手簽署的。這一事實讓專案人員「震驚」和難以接受:周恩來到底是怎樣一個人?他做的這一切是真誠還是虛偽?(阮銘《旋轉舞台上的周恩來》)
江青由一個宣傳部被人瞧不起的副處級幹部出山和坐大,固然獲得毛澤東的支持與肯定,但畢竟還得通過一定的組織手續來逐步完成,光他一個人說了不能算數。否則,他也就完全沒必要耗神費力發動這樣一場大的戰役,來殲滅他的政敵了,也不會在背後裡怨林彪「一句頂一萬句,我講了六句,相當於六萬句,半句也不頂」了。江青得中央文革副組長的顯赫位置,並挾其勢取代中央書記處,甚至凌駕於政治局之上,周恩來出的力最大。試想,林彪名為副統帥,實際影響只在軍內;陳伯達、康生原先的地位也遠不及中央書記處書記鄧小平,他們怎麼可能把江青抬得比書記處還高呢?能依照、實現和發揮毛的意圖,把江青穩穩地捧到這樣一個地步,只有周恩來。
康生,尤其是陳伯達,對江青的公開吹捧誠屬過火:周恩來居然也站出來「向江青同志學習、致敬」,就更叫人肉麻。康、陳二人都是投靠毛澤東,憑籍揣摩毛的思想登升高位的,從感恩戴德的情份上,總還有一種說法。周恩來功高位顯,馳騁政壇數十年,影響遍及全世界,憑什麼要向江青表衷心?研究文革的學者們,往往只記錄下康、陳這些百經官方定性的「反派角色」,而將周恩來這樣的聖人的言論偷偷剪掉,藏起來,好讓人們忘記歷史的真相,忘記周恩來是怎樣在人民大會堂前振臂高呼:「誓死捍衛江青同志!」
沒有永遠的敵人和朋友
這裡記錄一段周恩來當年的公開講話,以為見證——一九六八年二月二十七日下午,北京工人體育場舉行十萬人「徹底粉碎二月逆流新反撲誓師大會」,周恩來到會演講:「江青同志是經過戰鬥的年月,特別是三十年代她最初當了中國共產黨員的時候,就遇到叛徒、假黨員、壞份子、國民黨反動派對她的迫害。她在那個時候,很年輕的時候,就有魯迅那樣硬骨頭的勇敢,對迫害、壓迫、詆毀、誹謗、污蔑的人進攻。她寫出的文章是戰鬥的文章,值得我們學習的文章!」
前章曾提到,文革初期周、江之間也有過摩擦和矛盾。就在周發表這段演說前十幾天,江青還在人民大會堂與他爭吵:「孫維世是你周恩來養的一條狼,成恆恭是你周恩來養的一條狗。」江青的骨頭可真夠硬的,迫使周將成垣恭這位延安時代就跟了他的警衛員送去進學習班、五七幹校,直至他去世後才返回北京。
如果說這就是周恩來與江青進行的「鬥爭」,那也太可憐了。多少有些迂腐之氣、被稱為「老夫子」的陳伯達,也和江青有過觀點之爭,但並不影響他們最初的親密關係。即連康生,也曾在中央文革所在地釣魚臺國賓館大罵江青不是東西,逼得「老夫子」要自殺。他後來還在臨終前叫毛澤東的女聯絡員王海容、唐聞生去告毛:江青、張春橋是叛徒。這同樣也不能證明,康生與江青關係不好、進行過「鬥爭」。能證明的只是這樣一條政治學的重要原理,即「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
周恩來的確保護過不少人,但這些人基本上都是他的人馬,包括他的部屬、與他多年相交的「民主黨派」人士、與他親近的文化界人士、他在軍隊和地方的心腹親信,還有一部分是可以爭取和收編的別的派系的人馬。不過有一條原則絕不能違反,那就是毛澤東、林彪、江青一定要打倒的人不能保。不但不保,有的還要落井下石,甚至直接進行迫害。
林彪倒臺致使周、江矛盾激化
而正是這位周恩來,在聽到如遇羅克一類非高幹出身、有獨立思考能力的青年的「反革命案」時,就不把他們劃為「黨和人民的孩子」了,毫無同情之心下令處決,以絕後患,如湖南大學數學系青年講師、補充指為「省無聯」黑手、打成「現行反革命」的陳光弟,案報國務院請示周當即下令秘密處決。
江青對周恩來不滿,正是在於其「乘人之危」解放和保護了大批官僚,勢力急速膨脹。林彪倒臺後,「毛主席司令部」內林、周、江三派人馬的鼎立之勢被打破,周恩來在倒林戰役和收拾爛攤子中立功甚巨,趁機搶佔位置擴充地盤,眼見得毛澤東遭沈重的精神打擊而飛快的衰老,大事小事不得不倚賴周恩來,令江青驟生憂慮與疑忌。尼克松訪華前夕,毛澤東因肺心病發生休克,醒轉當著江青的面向周恩來交託後事:「我不行了,全靠你了。」更使江青下決心要趕在毛澤東去世之前,挑戰並打垮周恩來,穩坐「毛主席司令部」的第二把交椅,繼承大業。
此時江青的人馬進入最高層的只有張春橋、姚文元。王洪文是張春橋支持和培養起來的上海造反工人領袖,不料繼林彪之後被毛澤東親自挑選為接班人,一躍而成為黨中央第二副主席,反位居張、江之上。共同的利益將他們組合到一起,結成「四人幫」,在政治局形成新的政治格局——這已是中共「十大」(一九七三年八月)以後的事情了。很多回憶文革的文章、書籍指「受四人幫迫害」其實準確的說法應是受「毛主席司令部的迫害」。因為四人幫的形成較晚,其活動也主要是宮廷爭鬥。就像中國共產黨不可能領導一九二一年以前發生的五四運動一樣,在大規模迫害早已結束的一九七三年以前根本就沒有「四人幫」,它怎麼可能去迫害那麼多無辜呢?
精心策劃的「紅都女皇」事件
歲月的流逝,複雜險惡的政治環境,沒日沒夜的操勞,使身體一向硬朗、精力過人的周恩來終於被衰老和癌症擊倒。而江青這位昔日的情人和癌症患者,卻越鬥越勇,利用手中的輿論工具。發起一波又一波的攻擊。「批孔」、「批周公」、「批宰相」、「批李鴻章」、「批宋江」、「批黨內那個最大的走資派」、「批投降派」、「走後門」、「中庸之道」、「經腹主義」、「洋奴哲學」、「洋務運動」……連篇累版,輪番轟炸。周恩來除了硬撐病體與之周旋,盡力支持被他保護、收編、選中並力薦復出的鄧小平外,還窺準時機不露聲色地予以反擊。最值得一提的就是所謂「紅都女皇」事件。
一九七二年八月,美國史坦福大學歷史學副教授維特克隨婦女代表團來華訪問,江青給予她超規格接待,多次長時間接見、會談,陪同遊覽,期間她大談她的革命鬥爭經歷,不免自吹自擂,攙雜許多炫耀與誇張。其意是模仿毛澤東款待、結交美國記者斯諾,通過其著書立說而揚名西方世界的故事,讓維特克好好宣傳一下中國的第一夫人。至於「超規格接待」,在隨意性極大的中共體制內本屬正常,周恩來自己就經常超規格接待外國尤其是非邦交國的演員、球員、民間團體代表等等,諸如前章提到過的關心人家少婦婚後能不能生孩子之類。故江青此舉雖動作過大,出於希望西方學者瞭解和宣傳中國革命、婦女解放的目的,倒也無可厚非。
維特克回國後,香港出版了一本《紅都女皇》的書,以「江青與維特克談話」的方式,透露了大量江青和毛澤東的隱私。周恩來將這本未署名、但傳言是中央情報局特務的維特克所著的書呈獻給毛,毛閱後大怒,在一九七四年七月七日的政治局會議上批評江青搞四人幫,說出「她並不代表我,她只代表她自己」這樣的重話,迫使江青等人作深刻檢查。這場風波也使江青民間的形象大損,在日後的政治角力中失去民意基礎。直到一九九二年江青在獄中自殺,維特克才突然出面澄清,她根本就沒寫過什麼《紅都女皇》,只寫了一本《江青同志》的傳記,於一九七七年在加拿大出版。她對一位中國學者說,《紅都女皇》事件可能是周恩來為離間毛澤東和江青而精心設計的政治陷阱。
到處佈滿周恩來的眼線
維特克是出於研究近代中國婦女運動隨團訪問中國的,由於周恩來的安排,她才採訪江青。在大約六十個小時的談話過程中,周的親信章文晉的夫人始終在場。談話的錄音帶有相當一部分被周恩來要去「審查」,結果不了了之,沒有歸還。回到美國,中國駐美代表黃華及夫人一再阻止她為江青寫傳記,包括許諾一百萬美元要求她停止研究江青。幾星期後,有人乘維特克外出破門而入大肆搜查她家,幸好她的所有資料都放在辦公室和圖書館。維特克推測,《紅都女皇》的真正作者可能是章文晉夫人。
推測畢竟只是推測,但從當事人端出的這一過程看,不是沒有道理。江青作為「黨和國家領導人」,與外國學者的談話當屬「國家機密」,怎麼會那樣快地流入香港坊間?如果不瞭解、掌握毛江數十年的情感糾葛,這本書怎會擊中毛的痛處,而燃起怒火?
長期抓情報工作的周恩來慣於在對手身旁安插親信,以隨時掌握對方的動態、意圖,早為一般的民眾所知曉。直到今天為止還有人認為,林彪的慘敗就是因為其女林立衡(豆豆)甘心充當周的眼線,結果匆忙出逃摔死在溫都爾汗。事後周恩來並不領情,當面怒斥林立衡,沒料到後果如此嚴重而深感絕望的林立衡一度自殺。
周恩來甚至在毛澤東身邊都安有自己的耳目,以為通風報信。周深知江青對自己由深戀到深恨的感情轉變,而無論是出於自衛,還是出於別的什麼目的,他這一巧妙的、不現山露水的、四兩撥千斤的機謀儘管毒辣,卻是可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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