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畫是中國畫的一種,元末明初的文學家陶宗儀在《輟耕錄》所載「畫家十三科」中即有「界畫樓臺」一科,它以描繪建築物或者各種精緻器物為藝術表現形式,繪製過程中通常需要用界尺來輔助畫筆,勾勒建築物或者器物的輪廓線,這也是此畫法畫之所以被稱為「界畫」的原因。
界畫有一個明顯的特點,就是要求準確、細緻和工整,《清容居士集》卷四十五說道「尺寸層疊皆以準繩為則,殆猶修內司法式,分秒不得逾越。」《芥子園畫傳》亦提出:「畫中之有樓閣,猶字中之有九成宮、麻姑壇之精楷也。夫界畫猶禪門之戒律也,界畫洵畫家之玉律,學者之入門。」雖然界畫難工,卻往往不為文人所重。
界畫的起源早在晉代就有記載,顧愷之《論畫》有「臺榭一定器耳,難成而易好,不待遷想妙得也」。早期畫在紙絹上的界畫,如今已經無法看到。傳世的北宋張擇端之《清明上河圖》就是界畫的典範。宋元以後,文人畫日漸興盛,界畫逐漸被視為工匠所為,地位日益低下,元代書畫理論家湯垕「世俗論畫,必曰畫有十三科,山水打頭,界畫打底」,界畫在當時的地位可見一斑。越是精細的用筆,卻越被文人畫家認為是匠氣濃郁。文人畫講究「玩墨」,這種文化態度帶來審美傾向的變化,阻撓了一批又一批畫家從事界畫的創作
在這種情況下,清代康熙、雍正、乾隆時期的職業畫家袁江、袁耀,打破了世俗的偏見,將日益衰落的界畫重新振興起來,堪稱界畫領域承前啟後,繼往開來的一代宗師。明清兩朝擅長界畫者寥寥無幾,而袁江、袁耀卻初學仇英,又繼承了宋代畫院的風格,樓閣師宗郭忠恕,在繼承前人傳統同時,把山水樓閣界畫又發展了一步,將工致異常的青綠山水和精密的界畫巧妙地結合起來,創造了獨具一格的山水樓閣界畫。
袁江,字文濤,江蘇揚州人。擅長界畫山水、花鳥,筆法工整精緻,描繪建築結構嚴謹,設色明麗,風格富麗堂皇。袁耀,一作袁曜,字昭道,江蘇揚州人,擅畫山水樓閣界畫,與袁江同為清代界畫大師。關於「二袁」的關係有「父子說」和「叔侄說」。袁江的老家在江都,也就是今日的揚州。袁江作品上時常可見其「邗上袁江」的印章和款識。袁江是職業畫家,關於他的史料記載並不詳實,散見於張庚的《國朝畫征錄》、李斗的《揚州畫舫錄》以及無名氏的《畫人補遺》三本。根據書中對於袁江的記載,以及現存袁江畫作成作時間,我們推測袁江大約活動於康熙至乾隆前期,或生於康熙十年之前,而卒於乾隆十一年之後,大概有70多歲,這與袁江存世畫作的時間大抵對應。對比袁江,袁耀的史料更少。
「二袁」雖是江蘇揚州人,但是他們取法學習範寬、郭熙,許道寧和馬遠等宋代北方山水畫家,並將北方山水層巒疊嶂、雄渾厚重的特徵融入到個人創作中。「二袁」除遠學宋代諸多名家和明代的仇英,同時近法李寅、蕭晨、顏嶧、顏岳等揚州畫家。
二袁的畫作大多為青綠山水,同時將界畫融入青綠山水進行創作。與宋元時代的界畫相比,二袁的界畫更有山水畫的韻味。宋元界畫講究還原亭臺樓閣、舟車、器物的本來面目,二袁的界畫則反其道而行之。這種畫法就改變了宋元時代界畫中界畫主體過分突出的繪畫風格,給人耳目一新的感受。二袁不遺餘力地在界畫上大費周折,即便他們成為清代界畫的領軍人物,可畫派還是後繼無人。我們不論他們畫作文人韻味的多少,但就清代那個繪畫大環境下,界畫早已經被人認為是工匠繪畫的一種,而遭邊緣化。
二袁之後,中國古典界畫幾無傳人。中國界畫究竟為什麼衰落?作為職業畫家,必需有人買他們的作品,才能維持生計。正如明代仇英,生活條件優越,因為他一生中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有贊助人的情況下作畫。而同為吳門四家的唐伯虎卻晚景落魄,因為沒有贊助人,他只有靠賣畫艱難度日。袁氏自然也是如此。二袁居於揚州,揚州作為清代一個商業發達的大城市,這裡有一大批來自山西,從事販鹽生意的晉商。他們對於袁江繪畫的支持,導致有大量袁江作品進入山西。但隨著徽商的崛起,他們的審美與晉商不同,更喜如揚州八怪鄭板橋、金農一類的畫作。贊助人審美的變化,也是導致二袁界畫無法傳承的重要原因。
成也揚州,敗也揚州。揚州的商業活動,造就了二袁界畫的一枝獨秀。而二袁界畫的衰落,揚州八怪畫風的崛起,也正是揚州這座城市藝術審美轉變的絕佳寫照。現在從事中國畫創作的人,以百萬計,但研究和創作界畫的,則寥若晨星,更是十分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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