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7日,武漢街頭(圖片來源:Getty Images)
【看中國2020年2月17日訊】受疫情影響,最近包括魅KTV吳海、西貝賈國龍、老鄉雞董事長束從軒,都紛紛站出來說經營困難,活不過2-3個月,但實際上,他們的規模並不小,比他們更困難的是小微企業主。他們賬上沒有千萬資金,他們沒有微博微信公號,他們也不會發聲公關,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老蔡在深圳寶安開了一個工廠,是專門做線材加工,主要用於音響連接線,充電線,耳機連接線等,是個很小的工廠,3-40個員工,一年產值不到一千萬。這樣的企業在深圳東莞遍地皆是。
疫情,讓老蔡這樣的小微型企業措手不及。而開工之路,更是遙不可及。
報備:
以目前的形勢,防疫成了各級政府的頭等大事。疫情之下的復工報備和審核,已經成了一個體力兼腦力的活。
首先是派人去上培訓課,「如何開工及準備」。然後要對工廠環境進行消毒和監測。再就遞交文書和申請資料:
在深圳寶安,一家工廠要申請開工,首先是面對著海量的表格和文件,包括:
1復工申請備案表
2復工企業疫情防控承諾書
3公司防控小組
4員工體溫檢查記錄
5防護用品發放登記表
6防護用品庫存清單
7.1人員流動信息表
7.2流動人員清單
8全廠檢查表
9全廠逐級責任書籤訂
10企業應對疫情預案
11全員復工培訓檔案
12安全專題班前會
13隔離室
在南山西麗,有的公司接到了街道辦復工要求,需要公司為每位員工每天準備一套防護服的,最後發現,不僅企業買不到,連醫院都沒有了,於是不了了之。甚至還出現了很魔幻的情況:企業要復工,就要提交資料申請,蓋公章。但公章在辦公室,辦公室被封鎖了。於是資料沒辦法提交。但你不提交資料,就沒法進入辦公室。
「我們沒有申請復工,申請也不會通過的。」老蔡的工廠也在深圳寶安,但他知道看了身邊的朋友都是白忙一場。首先是審批手續之複雜,審批通過率之低,讓很多工廠都放棄了申報。在深圳寶安的一個工廠的行政說,他們已經遞交了兩次,但都沒通過。在深圳南山知名的粵海街道辦,有4萬多家企業,包括騰訊迅雷等多家上市公司在內,但一天通過只有100家左右。
工人:
即使好不容易,通過了審核,但是工人是個大問題,工廠面臨無人生產的窘境。
同樣還是政策到了基層,被層層加碼和扭曲變形的現狀。儘管公安部,發改委多部門有明文規定,不得隨意封鎖高速公路、縣道、鄉道。但實際情況就是,現在各個省市縣鄉,已經被人為的用渣土、圍牆、欄杆封鎖成了一個個孤島。人進不去,也出不來。
老蔡的工人來自於湖北湖南江西四川等地,疫情重地湖北姑且不說。湖南慈利等非重點疫情的區域,這些工人想出門務工,最後才發現連鄉村都出不去,通往縣城的道路已經被徹底切斷。這種情況在四川等多地都有發生。老工人出不來,也沒有辦法補充新工人。
即使部分工人已經回到深圳,也不敢開工。老蔡所在的工業園規定,首先是工人要隔離14天。然後審批後上崗,如果工作期間,發現有一個工人發熱,不管是否確診,那麼這個工廠就要停工,所有人隔離14天。如果隔離期間,上下游供應商開工了,而他們還沒有解除隔離,那麼很有可能,合作方就會更換供應商,因為合作方等不起。
如果是這樣,那乾脆不開工,繼續等待。
供應鏈:
現在的製造業生產,已經完全是一個供應鏈、產業鏈深度合作的生態融合的關係,再小的一個商品,也不可能獨立完成了。按照製造業的習慣,考慮到春節假期,一般會在年前,準備15天的生產原料,最多一個月吧,太多倉儲就會有太大壓力。環環相扣,其中一家開工根本沒用,而是需要整個供應鏈上的多個合作方,大家一起動起來。
老蔡的工廠生產的一根看起來很普通的音響的連接線,包括核心部分的光纖,PVC塑材、金屬線、端子開模、膠帶、外包裝。每一個部分都需要一個供應商和小型加工廠。至少需要6家供應商參與,而老蔡自己又只是LG等大品牌的外包產業鏈中極小的一個環節。即使強大如iPhone,如果是其中一家螺絲釘供應商不開張,那麼一部蘋果手機其他屏幕等組件都到位了也沒用,沒法完成最後組裝,進入到商品流通環節。
現代的商業合作,讓彼此合作越來越緊密,同時對他人的依賴程度也越來越深。而製造業的商品數量,直接影響了電商和外貿業務。中國一咳嗽,世界就感冒,一點也不誇張。做外貿的Ella,主要做歐洲的亞馬遜,家庭類的電子產品,但是現在的貨,只到2月中旬,現在下單,工廠也無法補貨了。只能等待,而這個過程中,她苦心經營的網店的排名和熱度都會下降,又會影響到下一階段的營收。
三角債:
小微製造企業現在的困境,表面上是受疫情影響,但背後深層次的問題,其實是三角債。三角債是中國製造業的最大頑疾,問題由來已久,深入到產業鏈每一個環節。這種由臺灣人帶來的商業模式,已經讓國內製造廠商苦不堪言,但無力改變。相互欠款已經變成了一種行業通用規則。在歐美發達國家,一般是現款結算,同時會有法律約束和規定。除了晶元等技術門檻很高的產業,必須付現外。越是門檻低的產業,欠賬越嚴重,惡性循環。
大的生產商找中型工廠代工生產,中型企業拿到訂單,先找原材料商賒賬,然後再分包給小企業,小企業再分包給微型工廠和家庭作坊,大的生產商收到貨再發給銷售商和電商平臺,一環扣一環。一般收到貨之後2-6個月付款。於是形成了人人是債主,人人都欠債的尷尬局面。
很多低端製造企業數量眾多,有的時候互相之間為了搶生意,會拚命壓價,甚至不惜虧本搶客。這暴露了中國產業結構的問題。當企業面臨低利潤時,就會擠佔流動資金和應付貨款,進一步加劇了相互拖欠。而企業產品沒有核心技術門檻,導致產品積壓,形成採購——生產(含外包)——壓價——拖欠——破產。如果其中有一家倒閉,那麼它欠別的合作方的債務也無法兌現,於是引發連環破產。生態鏈上的一系列惡性循環。
中國的工廠的賬期,一般是3-6個月。如果是華為這樣的大公司下訂單,賬期60天,你先替華為生產,採購原料和發工資,交貨之後,60天再回款,在這之前,所有的資金有企業墊付。華為這樣有實力的公司,相對風險較小,但如果是其他公司,風險就很大了。2015年年底,錘子手機代工廠,有4000員工的深圳中天信電子,因為三角債,老闆跑路,引發一系列的合作廠商倒閉。
老蔡利潤很薄,一年流水千萬級別,但除去房租、水電、工資、其他行政開支外,也就是每個月剩個幾萬塊錢利潤,即使這個利潤也是應收款。年前房租工資獎金,備貨,支付部分貨款,其實賬面現金已經所剩無幾,就等著新年來了之後的結算和流水。「餐飲和KTV都是現金流,我們極少能收到現款。大多數工廠的賬面現金,如果完全不開工,只夠支撐一個月,最多兩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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