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藥神,但我想救人(組圖)
講述現實的《我不是藥神》將成本年度最佳電影?


《我不是藥神》預告(視頻截圖)

【看中國2018年7月6日訊】公映之前,電影《我不是藥神》做了大規模點映——這其實是一種挺直了腰板兒的硬氣,電影好不好,觀眾說話。

最終,觀眾給出的答案是,電影票房過億,豆瓣開分9.0,這部沒有流量,沒有小花,非著名導演的處女作頻頻登上熱搜,口碑爆棚。

很多人流下了眼淚,為這個故事哀痛的同時,不少人也看到了中國電影的某種希望,那種根植於這片土地之上,注視眾生的悲辛與堅韌,叩問人性與良知的電影,在消失很久之後,終於又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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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20歲,他想活命,他有什麼罪?」

從故事層面,《我不是藥神》並不複雜,徐崢扮演的落魄中年男人程勇正處於人生窘境之中,父親重病,離婚的妻子要來爭兒子的撫養權,在風光現代的上海灘,他開一家沒人光顧的印度神油店。這時候王傳君扮演的年輕的慢粒白血病患者呂受益找到了他,讓他從印度代購一種特效藥,成本500元一盒,國內4萬多,「我等著這藥救命。」

用中國特色的社會新聞的語境講述,這是一個性保健品店小老闆靠倒賣藥品發家致富最終被繩之以法的故事——但現實生活並不是冷冰冰的社會新聞,如開頭那句台詞,程勇無意中卷入一群等著藥救命的病患之中,千千萬萬的呂受益們因病致貧,因貧買不起藥,然後只能睜著空洞的眼睛等死——這不是電影,是當下中國社會同步進行的故事。

《我不是藥神》根據真實新聞事件改編,原型陸勇也是一名慢粒白血病患者,被稱為「藥俠」、「印度抗癌藥代購第一人」,對於無數被噩運選中的患者來說,普通人用於調侃的「藥不能停」四個字是他們腦袋上的緊箍咒,現實世界裡的「格列衛」23500元一盒,平均一粒藥200塊錢,一盒大概只夠吃一個月,每吞下一粒藥,其實都是在吞錢。

電影裡有段患病老奶奶同警察的對峙深切地道出了這份絕望,「4萬一瓶的正規藥,我吃了三年,房子吃沒了,家人吃垮了,我只想活命……誰家裡還沒個病人。你就能保證一輩子不生病?」

陸勇有病友們的QQ群,幾百人的群,只有他和另一個經商的老闆能勉強吃得起,天南海北的人在網路空間訴說著自己的絕望,每過一段時間,這些絕望就消失一些,有些人的頭像再也不亮了,人死了。

《我不是藥神》依托於現實世界赤裸裸的冷酷,雖然是個喜劇的殼子,但內核卻是「哀民生之多艱」的悲涼,人們為這個故事流淚,實際上也是為各自可能承受的命運流淚,的確,在「活不起、病不起、死不起」的現實裡,「誰家還沒個病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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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長一段時間,原型陸勇對電影的改編並不滿意,他不想讓外界以為他是為了錢做這件事,電影首映典禮上,徐崢寬慰陸勇說:「這部電影小人物的部分屬於我,英雄的部分屬於你。」

英雄是怎麼產生的,是這部電影試圖理清的一個問題。徐崢扮演的程勇的出場狼狽至極,他像眾多掙紮在紅塵中的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為了謀生狡猾又雞賊,暴躁、麻木、遲鈍,以及某種自欺欺人的自尊,自己的生活已經一團亂麻,對他人的苦難往往也是冷漠的。

不少人在這部電影裡看到了《達拉斯買傢俱樂部》和《辛德勒的名單》的影子,仔細對照,在電影表達手法上,各自之間的共同之處事實上並不多,但就現實意義而言,卻大體有殊途同歸的影子,影片的主角們都不是英雄,都絕非一清二白的「好人」,但在故事行進的過程中,這些被生活異化和扭曲的人,最終被激發出純良的一面,實現自我救贖與懺悔,從而撫慰世間的公義和人心。

所以,當程勇開始被大家喚做救世主時,他可以毫無負擔地否決掉,「我不要做什麼救世主,我就是掙錢。」


《我不是藥神》預告(視頻截圖)

他叫「程勇」,但其實早就被生活抽離掉原本的勇氣,得益於徐崢表演中的天然和親切,現實世界中的程勇比比皆是,事實上,他身上倒映著我們每個人的麻木和自私。在高度逐利的現代社會,一切向錢看很多時候被視作天然正義。但人之所以為人,恰恰取決於他有沒有感知痛苦的能力。

電影中有個意味深長的角色,牧師老劉,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華語電影裡宗教角色的呈現始終存在束手束腳的困境,《我不是藥神》做了大膽的嘗試,活都活不下去了,去買藥活命,上帝難道不該原諒麼?或者是那個西方電影常常存在的詰問,如果上帝真的存在,那麼當眾生承受苦難時,當壞人公然作惡時,上帝究竟在哪兒?

雖然電影以神之名,探討的卻是神明缺位的時刻,人該如何活下去。影片臨近結尾,走上救贖之路的程勇再一次踏上印度尋藥的旅途,一片煙霧繚繞裡,程勇四顧茫然,身邊的佛像被眾人抬著擦身而過——那是整部電影裡最接近神明的時刻,人的愧悔與良知,對他人痛苦的感同身受,面對不平之事不再視而不見,人才接近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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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提的還有王傳君的表演,許多人記憶中他還是《愛情公寓》中拿著腔調硬拗日式中文的關穀神奇,但其實自《羅曼蒂克消亡史》開始,觀眾能親見他一直在和那部深陷抄襲風波的網紅電視劇做著某種切割,如果說,《羅曼蒂克消亡史》還是驚鴻一瞥,那麼這次的呂受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週身散發著一個好演員的骨氣與決心。

為了表現角色,開拍之前,王傳君與病人同吃同住,每天跳繩四千次以快速瘦身,開拍之後,又變成了八千次。為了表現最後晚期病人的枯索和疲憊,他兩天兩夜沒睡覺,這才有了那個眼窩深陷、皮膚塌在顴骨上的將死之人。如果徐崢在影片裡承擔的是希望,是等待被救贖的部分。那王傳君的呂受益,就是無盡的掙扎和苦楚,是注定要被吞噬的那部分。


《我不是藥神》預告(視頻截圖)

他看著新生的兒子傻樂,攥著一顆橘子對所有人表達善意,他路邊吃盒飯都是香甜的,碰到程勇請客,恨不能多吃幾屜包子,同樣跟名字相反,對這個花花世界而言,他從來不是受益者。這個世界什麼好處都沒有給他,但從頭到尾,他都在用力笑著,用力活著。他那麼熱愛這個世界,那麼想活下去,但是不能。

在呂受益的命運裡,我們可以窺見眾生的苦難。一個上海長大的模樣俊朗的年輕人,要演出其中的留戀和不甘,除了肉體上必須經歷的辛苦,這背後還要有一個演員的敏銳和感知力,在當今詭異的娛樂圈,偶像可以製造,人設可以包裝,大多數人都爭著去當流水線上的塑料玩偶。我們看不到個性與敏感,看到的只是會喘氣的千篇一律。

王傳君為我們展示了另一種路徑,作為第一代「流量劇」小生而被大家熟知的演員,他沒有想要利用在他看來或許不義的聲名,也沒有頻頻到真人秀和綜藝節目裡用力讓大家記個熟臉,而是選擇了遠離和沉靜,選擇本本分分做一名演員。

同樣出演《愛情公寓》又同樣辭演續集的演員金世佳在微博推薦《我不是藥神》時寫道,我告訴他(王傳君),演員最重要的是要有「羞恥心」,不能什麼戲都拍,什麼面都露,什麼熱度都蹭,我們「演戲」是為了能守護自己真正在乎的人和作為「人」的底線。

套用影迷們的評價,這樣的演員不紅,才是沒有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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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中國電影而言,缺失的恰恰也是一份「羞恥心」,長期以來,市面上儘是什麼大IP,什麼史詩巨製,什麼加長版東北二人轉,反正怎麼都能掙錢,不如人人皆可參與,全民狂歡。

在這廉價的狂歡裡,這個時代的每個人似乎都很快樂,都很知足,都沒有煩惱。很長一段時間內,華語電影帶給觀眾的就是這種刻意的麻痺,舉國上下奉行著「逃避可恥,但是有用」的邏輯自我催眠。現實世界彷彿成了某種負擔,一切嚴肅和沈重都不合時宜,「呂受益們」的命運彷彿跟所有人都沒有關聯。

但真的沒有關聯嗎?——「誰家還沒有個病人呢?」

《我不是藥神》裡,藥販子得意又冷血地說出,「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病,窮病。」彷彿窮成了某種罪孽,窮就活該去死。真實和荒誕並沒有清晰的邊界,今天忙於在美麗新世界狂歡的人,不就是延續著這冷血的邏輯,對現實中的種種視而不見的麼?

好的電影,最基本的底線是誠實。誠實地呈現人間的殘忍和荒謬,呈現規則的生硬和冷血,也呈現人之為人最起碼的善意和同情。

《我不是藥神》超高口碑也從側面印證了誠實的可貴,誠實的電影和知恥的演員最終會被觀眾所善待。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們一直都在說,為什麼我們沒有《熔爐》、沒有《辯護人》一樣的電影,等了那麼久,久到很多人開始對國產電影近乎絕望的時刻,終於等來了這樣一部電影。

對於當下的中國社會,《我不是藥神》的社會意義要遠大於電影意義。它至少是個起點,它讓我們看到了長期以來被忽略的那群人,看到噩運隨機的概率之下,我們每個人都有可能經受的命運,它讓我們體味到某種無力和傷心,但這無力和傷心又不至於徹底的絕望,這是為什麼這樣的電影配得上一切讚美的原因,「能救人的,只有人」,只有這樣的電影多了,這個世道,才有可能變好一些。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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