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流老先生(攝影:陳筱筱)
血雨山河百萬重,往事驚心憶夢中。
可憐朋輩多成鬼,痛哭中華失國松。
媒體無良忘往事,廟堂禁言拒春風。
仰視中天叢林望,揮鞭狂笑別馬翁!
六十年前的今天,中共中央機關報《人民日報》反表了臭名昭著的社論《工人說話了》,拉開了全國性的違法違憲的「反右鬥爭政治運動」,迄今整整一個甲子。我是這個運動的經歷者、參與者、受害者,也是為數不多倖存下來的老人。回憶談及此事仍驚恐萬狀,唏噓不已,好像還在血雨腥風的惡夢中。
六十年前毛澤東用極其下流的「陽謀」欺騙手段,通過中共喉舌,再一、再二、再三地動員號召知識份子幫助共產黨「整風」提意見,做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言者無罪,聞者足戒」。結果凡是向中共提了意見的知識份子,沒有一個逃脫這場政治厄運。據1980年中共當局公布的數字:被定為右派份子共有552877人。2009年國內民間刊物《炎黃春秋》披露解密的中央檔案記載的數字是:「右派份子有3,178,470人,還有1,437,562人被劃為‘中右’,總共461萬之多」。對此,中共當局既不公開確認,也不否認。2016年,民間研究機構香港五七學社,收集民間學者的研究成果認為:「全國被打成右派份子和其他分子的,大約在180萬∼310萬之間。」無論哪一方面的數字,都可以說這是人類歷史上最大規模的群體迫害,也是毛澤東為鎮壓民主自由主義思想,剪除知識份子的獨立人格,推行極權法西斯統治而最早使出的流氓手段,自此中國進入萬刼不復的災難歷史。
回歸報社我已是滿頭白髮,平步不搖,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形影相吊,孑然一身,近「知天命」之年。好在壯志不減,紅心猶存,重操舊業,拚命爬格子掙錢。1981年8月,為歌頌肯定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推行的「家庭聯產承包制」,我在四川《文藝月刊》上發表了一篇題為《不願出監的人》的小說,想不到被當局列為「清污」對象。於是全國清白樺《苦戀》,四川清我和孫靜軒(他在《長安文學》上發有長詩「一個人和他的影子」)。為了保住新建的家不再毀滅,不再做忍飢挨餓的「政治賤民」,我當機立斷,告別文壇,到報社農業組當記者,寫欣欣向榮的「專業戶」、「萬元戶」,不再染指文學創作。近而思想開竅,「下海」經啇辦企業,舉家北上帝京,打拼20多年,漸次成為中產階層一族,不再依附「組織」生存。
從1985年到2005年,整整二十年間,我基本上不寫文章,不言政事。不知是解不開的歷史情結,還是逝不去的災難陰影,到了2007年「反右鬥爭」前夕,我脫下紅繡舞鞋,告別「啇海」跳了出來。一個心思地寫歷史往事,還與北京和全國百餘名難友聯署發起「反右運動五十週年紀念」,並簽名上書中共中央、全國人大常務委員會、國務院,提出三項要求:「一、反右鬥爭是個違法違憲的政治運動,必須全盤徹底否定;二、中共應向受害人公開賠禮道歉,還歷史一個公正;三、賠償當事人的精神損失和經濟損失。」誰知這些合法合理的要求,中共當局不但不接受,再次視為是「反黨反社會主義」的行為。紀念集會當天,我即被有關部門列為嚴格監控重點:外出有車有人跟隨,住宅小區有值班人員看守,一切通訊設備被切斷,接著限製出境。
「反右鬥爭」不但違憲違法,而且是場曠古未有的反人類罪行!受害的不只是50多萬知識精英,而是中華民族五千多年的浩然正氣!它不但顛倒了是非、美醜、善惡、真偽,而且徹底地打斷了知識份子的脊樑,使中國人變成沒有靈魂、沒有信仰的軀殼。如果說「反右鬥爭」前中國人還能說點真話,「反右鬥爭」後就不能不說假話。因為殘酷的現實告訴人們:說真話、實話,要當右派、要坐牢。說假話能陞官發財晉升高位。
毫不誇張地說,1957年的「反右鬥爭」,是中共從追求民主進步走向公開反動的分水嶺,是從有過的建設新中國自由平等的願景,轉向專橫獨裁壓迫人民的鮮明亮相!自此,中共拿起雪亮亮的屠刀,肆無忌憚地大肆屠殺廣大群眾,才有「大躍進」的「三年人禍」災難,才有十年浩刧「文革」的血腥,才有「89.64’」天安門廣場的」血洗」。直到現在中共仍堅持60年前的治國套路,不准人講真話、實話,繼續封殺言論,實施以言治罪國策,走不出「反右鬥爭」的政治死結。這個死結不解開,中國永遠不會有民主法治,更不會有「依法治國」和「依憲治國」,那才是夢,真正的「中國夢」。
2017年4月於成都囚居地清水河
「往亊微痕」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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